他们生于斯、长于斯,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这样的夜战,又是在他们熟悉的环境中,还占据了地利,西夏人惯于马上作战,奔袭驰骋,岂能偷袭成功?
可是结果出乎他的预料,仅仅半个时辰,天桥岭右侧堡寨便失守了。原因很简单,两处堡寨白天有旗号,夜晚有灯号,那里的战况随时会用灯号向大散关主将边指挥报告,可是遇袭半个时辰之后,天桥岭右侧堡塞的灯号便完全消失了。
两寨相连,中间有一道山脊,一侧失守,另一侧便也不可峙了,边胤还未狠下决心冒险出关援救,左侧堡寨也告失守。
天桥岭的失守,意味着大散关的优势不再,次日一早,西夏军再度攻城,密密匝匝的箭矢像瓢泼大雨一般从天桥岭上向大散关城头倾泻,压制的宋军根本抬不起头来,边胤虽持剑硬逼,也不过是让士兵冲上城头送死罢了。大散关虽是极重要的关隘,可是山险关险,驻地有限,兵力却只有两千余,这三天的苦战已折损了五分之一,援军未到,天桥岭一失,地理优势也失去了,如何与西夏军相抗?结果只相持了半日,西夏军便攀援而上,登上了大散关城头。
城上城下,到处都是死尸,城头的运兵道上,倒毙的尸体一个个身上插着密集的箭矢,仿佛一个个刺猥,而关下,西夏军的死状也是惨不忍睹,有的被滚木擂石砸得不成人形,有的被火油烧得一团焦黑,还有那身首异处的、怒目如生的,令人触目惊心。
边胤披头散发地被绑在大散关的旗杆上,西夏兵恨极了因为他的指挥,死伤了那么多的袍泽,自然不会予他好颜色,虽然没有主帅命令,未敢取他性命,这苦头却着实吃了不少,鼻青脸肿,不成样子。
又一个人被押来了,衣着光鲜,看起来不象是参加过战斗,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边胤一见此人,顿时怒不可遏,他瞪大了肿胀的双眼,厉声喝道:“王科!你个狗娘养的,你怎么守的天桥岭,区区半个时辰,你就把天桥岭给老子丢了,你……你……身上无伤,衣着整齐,莫非临阵怯战,当了他娘的逃兵?”
那人被他一声吼,先是吓的一哆嗦,然后才既懊悔又委屈地道:“边指挥,卑职……卑职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怎么会做逃兵?”
边胤额头青筋暴起,脖子涨粗起来,拼命挣着绳索,绷得绳索深陷骨肉,嘶声叫道:“你不做逃兵,怎么是这般模样?你不畏战,为何半个时辰丢了天桥岭?天桥岭易守难攻,比大散关还要险要,要不是它不在路上,此处就该叫天桥关,而不是大散关了,你为什么把它给老子丢了,你说!你说!”
王科哭丧着脸道:“边指挥,卑职……卑职昨夜不在天桥岭,我是今早匆匆返回,哪知道天桥岭已经易主,结果……结果莫名其妙就被人捉了。”
边胤一呆,不敢置信地道:“你昨夜不在天桥岭?你不在天桥岭?”他突然爆发式地大喊起来:“你不在天桥岭,你个狗娘养的去了哪儿?”
王科忽然也跳着脚地叫起来,两个押解他的兵几乎按不住他:“谁知道一天几天都没事情,偏偏昨夜岭上出事?我只想离开半夜,去去就回的,我哪晓得就出了事情?我那不知廉耻的婆娘,偷奸养汉,与人勾搭,我也是昨晚听手下兵丁向别人说起,才逼问出来的,他娘的!整个天桥岭人人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我的脑袋比天桥岭上的青松还绿,我居然不知道。我就是想回去宰了那奸夫淫妇……”
边胤的嗓门比他还大:“早不去晚不去,大敌当前,你舍了军营去清理自家门户?要换了老子我,就算浑家在外面勾三搭四,找上七八十个相好的,如此关头,我也不去管!”
“好大的气量,那你不成了龟仙人么?”
旁边一个慢悠悠的声音挪揄道,边胤霍地扭头,就见两位顶盔挂甲的将领分站左右,一个年约四旬,粗眉凸目,另一个精精瘦瘦,满脸麻子,一双眼睛倒是炯炯有神,在他们中间站着两人,一个身材修长,淡青色方领长袍,微须炯目,不怒自威,肋下佩一口宝剑。另一个比他矮了一头,身穿月白色圆领窄袖长袍,头戴公子巾,年纪看来还不到二十岁,眉清目秀,眸若点漆。
方才说话的正是个子高些,肋下佩剑的男子,此时脸上还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在虎狼一般的西夏军中竟有这样两个人物,边胤不由看得呆了,忍不住问道:“你们是谁?”
那麻脸的精瘦将领踏前一步,大声说道:“睁大你的狗眼看仔细了,这一位,就是我西夏国主,旁边这一位,就是你宋国的岐王殿下!”
边胤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足以塞得下一颗驼鸟蛋,却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
夜深沉,宋军大营里静悄悄的。
外线,巡戈的兵丁一队紧似一队,游哨探马远出数十里地,唯恐辽军追来,杀一个措手不及。但是中军营内,急急南返,饥一顿饱一顿精疲力尽的士卒们却大多已经进入了梦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