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姜没来得及问什么,荣敏已经起身出去,只让她自去更衣不必管。荣姜心下疑虑,动作却没耽误,出门往隔壁屋内去换了官服,也没打算出去。毕竟她今次是奉密旨回京的,敢在如意楼里喧闹,大约都是场面上的人,若是她回京的事情传出去,只怕不大好。
再说荣敏自内间出来,便瞧见曹宾领了十来个打手样的人站在他如意楼的大堂之中,满脸嚣张。
荣敏神色也冷了下去,老着嗓子问了句“国舅爷好”,便拉了把椅子坐下,前前后后把这干人都打量了一回,问道:“国舅爷领着这么多人来闹如意楼,我倒有些看不大明白了。”一旁孙掌柜奉茶上来,他接下吃一口,“如意楼虽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可你也应该知道,这是谁家的地方。”
他语气端的很平,曹宾听的一愣,旋即回过神来,也拉了把椅子就在荣敏对面坐下:“我来了不是一回两回了,荣从善,你如意楼的规矩往别人面前摆,在我面前?”他比着一根手指头,对着荣敏晃了晃,“不管用。我上回便与你说了,我要在你如意楼入干股,吃红利,每年你至少要分我三成,赔了算你自己的,赚了就是大家的。”
曹宾其人仗着亲姐做了皇后,镇日里横行霸道。原本天子脚下,这些世家子弟都是个顶个的好出身,且轮不到曹宾耀武扬威。只因曹皇后生了儿子,三年前被册为太子,曹宾便越发没了王法,而众人又不愿冲撞太子与皇后,素日里也便不计较,能躲便躲开。
荣敏耐着性子与他周旋,这样的话他听了不是一次两次,自打如意楼生意越发好起来,曹宾没事儿就上门来提这样的话,总让他打发了回去。他不是做官的,若一日性子发作起来,是个很不肯卖人面子的,只不过平日开门做生意,便不愿与人为难,大家便只当他是好说话的。今次荣姜回京还等着要入宫去,曹宾这样拦在外面,他实不愿再与之纠缠,面色便很难看:“上次我便与你说过,你这是痴心妄想。”
“荣从善!”曹宾叫他说的很没脸,便有些恼羞成怒,当下横眉怒指荣敏,“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姐姐常年在外,你外祖父不管事,你两位舅舅也不过唬唬别人,你真当你如意楼仗得起荣家的势吗?我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
“国舅爷好大的口气呐。”曹宾这头话音才落,荣姜的声音便从内间传了出来。
曹宾一时有些怔住,往那头看去,只见荣姜一身深紫官服,头束金冠,面上虽然带着笑,眼底却有寒意,直逼着他而来。他虽纨绔,却不是没脑子的人,荣敏纵是荣家人,却始终不过一介白衣,由得他唬上一唬原没什么。可荣姜呢?荣姜身上领的是二等侯爵,目下又有皇帝钦点的江北提督,况这个女人,军功在身,无衔参政,连一向号称“抓谁咬谁”的御史们都鲜少敢上本参她,是他得罪不起的。
他愣怔的功夫,荣姜已经踱步出来,就站在荣敏旁边,看着曹宾,不解似的问:“我们荣府的事情,国舅似乎很是清楚?我倒想请问国舅,什么叫我外祖父不管事?什么叫我两位舅父不过唬唬外人?”孙掌柜很有眼色,抬了椅子来给她坐,荣姜仍旧笑着,却字字诛心,“我外祖父一生戎马,是先帝亲封的一等镇国公,我大舅舅于泰安四年入阁,二舅舅供职兵部。敢问国舅爷,身在何职,职领几品,叫你端的这样的架势,来欺我荣家子弟。”
“误会...误会...”曹宾神色有些恹恹,一时叫荣姜的话镇住,只满口误会,还来不及解释什么。
荣姜见惯了他这样欺软怕硬的人,冷笑一声,扫视他身后的十来个人:“国舅这架势,看起来倒像是要砸了这如意楼?”
曹宾正要说一句“不是”,荣姜已蓦地起身,朝着东面恭恭敬敬一礼,才回过身对上他:“好教国舅爷知道,如意楼是先帝赐与我母亲的私产。只怕国舅爷带着这样的人进来,不大尊重罢。”
这一层他哪里知道!曹宾有些呆,他带了人来正是想着,今日荣敏不答应,便砸了如意楼,即便闹的荣家长辈知道,他也是不怕的,左不过一顿训斥,难道荣国公还为此出面弹劾他这个国舅吗?可谁知道这地方是先帝赐给荣臻的,亏得他想着“先礼后兵”,没一上来就动手,砸了先帝钦赐的地方,他有十个脑袋也承担不起这样的罪名!
荣姜见他这个草包模样,心下生厌,叫了声“孙掌柜”,便吩咐:“请顺天府尹来。”
其实她是秘密入京,哪里敢真的惊动顺天府,也不过是为了唬一唬曹宾。
曹宾却慌了,赶紧打发手下人从如意楼退了出去,自己才赔笑与荣姜:“侯爷不必请顺天府的大人来,今次是我造次了。”
“今次?”荣敏盯着他好笑似的反问了句。
“以后都不会了,以前,以前都是我造次。这便告辞了!”笑话,他手下有人能壮胆,如今把人都遣了出去,他留在这里叫荣家姐弟活打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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