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因为尴尬,赵倧将魏鸣与仪君都赶了出去,叫魏鸣骑马带仪君,不许他们在车里待着。外头程邑一看人都退了出来,便拉着脸又绕回车身旁,伸手就去掀帘子。
他才掀开一半,赵倧的手已经夺回了帘子,冷着声同他道:“程将军该学学规矩了吧?”
程邑一时叫他噎住,略顿了一会儿才收回手,很不服气的冲里头嚷嚷:“阿姜醒了吗?怎么魏鸣他们都退了出来,殿下这样就合规矩了吗?”
荣姜知他是个最不服人的刺儿头,虽然赵倧难得的好脾气,但他这样说辞,只怕再能忍的人都要叫他气的发作,于是便挪了挪身子,却因还很虚弱坐不起来,便只能张口冲外头:“你快别胡说了,我才醒还头蒙,你在外头嚷嚷个没完,一会儿我头都要炸了。”
外头沉默了,荣姜心说这是改性了?程邑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你既然醒了就下车,吃吃风清醒的更快,赖在英王的车上像什么样子,快点下来!我带你骑马。”
荣姜尚不知他是发什么疯,并没打算理会他,左右近来她在赵倧面前是没规矩惯了的,便摊开手安心的躺在小塌上。
可外头程邑见车上没动静,便有些按捺不住,他才想再去打帘子,赵倧的声音却激的他一抖:“你再敢来掀我的帘子,我可要治你犯上不敬了。”
荣姜听着并不像是开玩笑的,赵倧是真的生气了,她眼珠子转了几转,生怕程邑发疯起来似的,便先扯着身子拽了拽赵倧衣角,冲他摇了摇头,才示意他伸伸手扶自己起来。
赵倧拧着眉把她扶起来,也不阻止她的动作,就那么往旁边一让,把她扶到了帘子旁。
荣姜伸手打开小窗上的帘子,朝外头去看程邑,天色很暗,她看不清程邑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是凭着对程邑的熟悉,她很清楚——程邑也恼了,便赶紧提着声‘嗳’了一下,果然看见程邑扭头来看她,这才说下去:“药劲儿还没尽散呢,你叫我下去吃风,不是惹我发热吗?再说出了江北难道你还不回去?打算跟着我们一路回邺城?左右我还是要赖在殿下的车上好好养养神的,你疯什么。”
车内有烛光,程邑看她时见她面色是有些发白,整个人也不似平日里那样有气势,便松了面皮,反倒伸手替她把帘子盖上,才说道:“那你好好待着吧,别开帘子了,一会儿真受了风且有你受的。”
荣姜得意的靠回车内,一旁赵倧却把眼眯了起来,直直的盯着她看。荣姜叫他盯的心里有些发毛,才想开口问他想干嘛,赵倧已经似笑非笑的开了口:“你挺知道怎么拿捏他的嘛。”
“看殿下说的......”她虽不知道赵倧到底是为什么突然生气,却也看得出来,这位菩萨似的殿下,这会儿可不是什么好心情,赶紧摆手替自己开脱,“我俩从小一起玩儿了这么大,只有我欺负他的份儿,能拿捏不住他吗?”
她解释了一句,赵倧却并没有松动,反倒冷哼一声不再看他,阖眼养神去了。
外头有马蹄踏动的声响,这是程邑离开车身往前头去了,荣姜刚想再睡会儿,哪知道赵倧冷不丁开口问道:“你跟程邑没订成亲,你心里失望吗?”
荣姜叫他问的吓了一跳,身形一抖哪里还有睡意。她跟程邑是议过亲,可哪有拿这话头来问姑娘的?他是个外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她虽不是什么养在高门内的闺秀,但是该避讳的还是得避讳着吧?亲既然没议成,这话就再也不该问,任凭谁都不该问。
她如此想着就斜着眼看向赵倧,可赵倧却不以为意似的,还扬唇解释:“闲着也是闲着,随便聊聊。”
“殿下觉得闲来无事,不如咱们议一下回京后怎么上禀陛下。”荣姜双手一环,显然是不想理这茬,岔开话题只盼着赵倧识趣。
赵倧见她不愿谈及,却丝毫不退让,轻哼了声:“我现在只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荣姜:“......”
她心里在想,是不是近来在他面前没规矩的有些过头,让他觉得,他们的关系好到了可以谈论这种隐私的地步了?
她刚想拉下脸同赵倧摆一摆圣人言,赵倧却先开了口:“这几****所见你与程邑,或嬉笑或打骂,实则都是亲密之举。你虽在我面前也大多没什么规矩,但还是守着份底线吧?”他凝视着荣姜,继续道,“我有些吃醋,所以想知道,你心里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荣姜先是愣住了,随即闹了个大红脸。吃...醋...?赵倧莫不是疯了吧,她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有些打颤的同赵倧讲:“吃醋两个字,不是这样用的,殿下......”
“我知道是怎么用的,”赵倧平着声打断她的话,身子略往前凑一凑,“荣荣,我是吃醋了。”
荣姜整个人都懵了,这是什么情况?她昏迷过去的几个时辰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赵倧是不是中了邪了?这真的是那个英明神武的大邺英王吗?外祖父与祖父都说他是刚正之人......刚正之人,现在是在调戏她?
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身体不自觉的往后挪了挪,躲开赵倧更远一些,僵硬的扯着笑:“殿下想知道,我说就是了,这个玩笑开的有点大,”她故意顿了声,想听赵倧解释一下,可赵倧却看着她不开口,倒像是在等她后话,她无奈的摊摊手,小嘴儿一撇,“其实也没什么啊,我俩现在这个样子也挺好的吧。当初要议亲,也是长辈们觉得我跟他是青梅竹马,外祖父觉得程家不会亏待我,加上程邑也是个领兵的人,将来总不会拦着我不许我上战场。”
听她这样说完,赵倧眉眼处才有些松动,荣姜暗暗地松了口气,可赵倧却像是没完没了似的:“可我觉得,程邑对你是有情的吧。”
荣姜眼皮动了动,心说你还没完了,当即冷了神色,硬生生的丢了句:“这我就不知道了,他喜欢谁是他的自由,反正八字不合,我们俩一辈子都只能是青梅竹马而已。”
赵倧没了声,荣姜觉得大抵是自己突然翻脸的模样镇住了他,便把头往车身上一靠打算再睡一觉,可她半睡半醒朦胧时,恍惚听见赵倧说了句话,她又有些乱了心神,安定不下来了,赵倧说的是——我没跟你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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