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兰度醒的很早,在短暂的睡眠中,他却做了个长梦。
梦境中他又回到了少年时光,在溪边自由奔跑,无拘无束,一只熊在对岸的树丛中出现,惊得人们往后狂奔,跑进森林里,几只小猪被脚步声惊醒,却只是翻了个身继续休息。他们跑到一处高高的山坡上,在那里,氏族的大家牵着许多健壮的牛,牛群身上背满东西,一个女人坐在它们身上,向他们招手。那时候林深叶茂。
希兰度睁开眼睛,看到盘子里的东西被湿毛狗吃了一半,它仰躺在案桌上睡觉,露出肚皮。
头痛欲裂。
离开房舍,他从正门走到外面,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
朦胧中他望向四周,恍惚的梦境与现实重叠在一起,已经被人类改造得面目全非的大地,此时倍感熟悉。
“我来过这里……”希兰度跪在地上,捧起地上的土,“是吗……这是我曾经走过的大地,是我家人到过的地方……”这些想法令他百感交集。
这片故土已经不再自由,也没有力气回应希兰度的话语了。龙之国按照自己的意愿改变着地貌,夷平森林,挖掘壕沟,开凿水道,筑造堤坝,自千年来人类的意志第一次凌驾于大自然。
这里生活过他的族人,但他属于哪个部族呢?他还有亲人吗?希兰度一点也记不清了。他又想到了夏涅,她的悲伤、倔强和天真,那些他曾经只觉得寻常,现在只感到思念。
她去哪里了……
“大人?”埃利亚纳提着一个大包从里屋走出,看到圣山守卫孤独的背影。
“夏涅呢?”希兰度缓缓站起来。
“走了,谁知道她要去哪。”
“那她的那些族人们呢?那些奴隶们……她的母亲……”
“都走了,连夜离开了。我看我们也快点跑路为妙。”埃利亚纳看起来心态良好,他已用刀把自己的散乱头发割去,剃得整齐,仿佛下定决心重新做人。
天色青蓝,双日破晓,灼热的阳光重又开始折磨这个世界,飞鸟走兽从巢窟中苏醒,开始另一天的生活,它们看起来都很有方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只有希兰度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埃利亚纳比他大十几岁,应该有丰富的人生经验,他很想和他多谈谈有关夏涅的问题,聊聊有关她突如其来的情感,还有自己的不成熟。但他不能,他是圣山守卫,圣山守卫理应是无所不知、明智而且不囿于这种凡俗小事的。
虽然他昏昏欲睡、头昏脑涨,但仍然要做出精力十足、时刻准备的姿态,否则人们就会质疑,永远地挫伤他好不容易略微建立起来的力量基础。
如果是希兰度,他可能会去寻找自己的亲人,跟上夏涅的脚印去拥抱她、亲吻她,远远避开龙之国的威胁,和其他人一样逃走、躲避。
但作为圣山守卫,他必须忍受孤独,平静面对夏涅的离开,从龙之国的铁腕之中夺回失去的东西,然后最终唤醒阿比盖尔,告诉她,他履行了自己的职责,一如既往。
“是,该出发了。”希兰度点头,好似昨夜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他环视一周,寂静得可怕,“……只有你了吗?”
“还有条小畜生,虽然不太想尊敬它,但它毕竟帮我们背包。”埃利亚纳对着屋里吹了声口哨。
湿毛狗从桌上翻个身,快活地跑出来,尾巴不住地摇晃,埃利亚纳将大皮包放到它背上,将绳索绕到它腹部系好。
大概只有湿毛狗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的,他抚摸着刻着百犬纹路的手镯,随着他的动作,湿毛狗好像更高兴了,乌黑的眸子快要放出光来。
“汪汪!”湿毛狗往要塞外面跑去,背包丝毫没影响它的行动。
他们来到外面,村庄中飘着虚烟,冲天直往,即便相隔极远也能看到。驻扎在边境线上的其他戍卫部队很快就会云集过来,必须抓紧时间。
屋舍遭到焚烧、抢劫和破坏,那些瑞安尼亚人俘虏都被血足部落的劫掠队带走了,他们算得上是满载而归,而今已悉数离开部落。
穿过被烧焦的田地,湿毛狗吠叫着跑向森林,埃利亚纳按剑跑过去,看到树后面转出来几个商人。
“噢噢,可算等到您们了。”伊内斯塔笑容可掬地站在林中,向希兰度致意。
“需要搭一程吗?”希兰度见过的那个锦衣男人笑吟吟地等候。他们已经重新组织了马车,将那些被士兵们抢走的商品重新又装进了货厢,还有许多军营里的辎重,如今都收入商队囊中。
“嗯。”想到夏涅的离开,希兰度依旧心神不定,他将长矛从窗子递进去,然后爬入车内。
接下来,伊内斯塔再邀请埃利亚纳上车:“尊敬的武士,请。”
“你在瑞安尼亚的靠山是谁?”埃利亚纳站在外面。
“唔嗯……这与你何干呢?”伊内斯塔扬一扬眉毛。
“你总是谈着交易,难道现在我们不是在利益上可以互相帮助吗?”埃利亚纳微笑着,“既然这样,互相知道点信息也是很有必要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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