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隐蔽的林间圣地回到河岸又是一段路。
森林并不是那么宜人,野性蔓延,人影不存。希兰度用长矛反复拨开草丛,方可从容前进。他不习惯骑在卡修斯背上,因为在他看来,对方也是人,而骑乘更像是一种役使关系。
希兰度感到矛盾,人们确实,必须役使牛、马来更好地完成工作,从而增加农地的产量,推进行动的效率,有些人也需要奴仆来改善自己的生活。但那些被役使的,总在心中隐藏着反抗的念头,燃烧着反戈一击的烈火。
他只能期盼,某个足够遥远的未来,人们改为使用金属和优秀的工具来劳动、享乐,从而一劳永逸地结束掉这种奴役关系。到那个时候,想必每个人都能获得自由了。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希兰度穿过了茂盛的草丛,看到河岸边熙熙攘攘的身影,赶紧矮身潜伏在植被之间。
卡修斯靠在大树旁边,他把背上的长弓取下,脸色严肃。
“啊,我看见了,先生,是那些‘城邦人’。”卡修斯说。
“临湖城、众星城的人?”希兰度想起戴芙洛的故乡。
“对,主要是临湖城。”卡修斯解释,“我们的关系不好不坏。他们会用钱和艺术品雇佣我的族人到他们的剧院表演,或者当模特用来雕塑。但我的族人也经常抢劫他们的村庄,掠夺妇女,和他们在边界上来回叫骂……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你们要女人做什么。”希兰度狐疑地看着卡修斯的马衣,揣测下面隐藏的欲望。
“有些构造是共通的。”卡修斯不太想提这个话题。
“会生出什么……”希兰度追根究底。
“呋!我们又不是龙。”卡修斯有些生气。
希兰度想起来森林里时而出现过的那些杂交龙兽,它们来自龙和其他普通动物的结合,性情各异,不能自己繁衍后代,几乎悉数一代而亡,不被其他动物所接纳。同时又继承了龙类的狂怒和野性,往往不能善终。
收回思绪,他仔细观察着围绕在大鳞龙尸体边指指点点的人群。
这些人有一部分是战士,穿着亚麻编织的盔甲,衬裙遮住胯部,头戴轻质开放式皮盔,上面竖有羽毛,手握刀剑和圆盾,背着标枪,样式与龙之国的军队相比要统一许多。
另一部分则是平民,穿着亚麻长袍,男人中有老者,留着非常夸张的白色长须,得用绳索扎紧方可避免垂散。女人衣着得体,式样精致,头戴珠宝,面色忧心忡忡。
他们对大鳞龙的死表现出极度讶异,说话声音之大,希兰度隔着很远也能依稀听见。
城邦居民的语言和瑞安尼亚语几乎雷同,只在文法和拼读上有些许区别。但他们生有黑色头发,而与龙之国的褐发之民区别。
“……不可能,怎么会有人杀掉‘河王’!”
“你看看这伤口,很明显是长矛刺出来的。”
“如果这附近有这么强大的人,我们早就发现了。”
“而且他肯定不是瑞安尼亚人。”
“这么强大的屠龙勇士……如果能获得他的帮助……”
“唉,唉……”
“别说了,这都是好东西,趁着瑞安尼亚人还没发现。”
不消说,那些士兵们便开始动工,从大鳞龙身上开凿鳞片,切割龙肉,收集鲜血,挖出眼睛,掘进大脑,将它的尸体弄得一塌糊涂。
“嗷嗷嗷,汪汪。”湿毛狗从大鳞龙的尸体里钻出来,刚才它吃得尽兴,直接刨进里面了,现在毛发已然被鲜血染透,血红满身。
“啊,怪物!”士兵们紧张起来,纷纷挥舞长矛,自卫性地朝湿毛狗挥去。
“呜呜呜……”湿毛狗不能和他们硬拼。
它东张西望一阵,连忙朝希兰度和卡修斯的方向跑来。这一下子便让他们的行迹暴露,人们的目光齐齐投向这里。
见无法再隐蔽自己,希兰度便带着半人马从藏身处走出,向大鳞龙的尸身走去。
希兰度对于他们收集的龙鳞很感兴趣,龙鳞是一类轻便、强韧又坚固的材料,可以用来制作品质非常优秀的护具。而龙的骨头更是比钢铁更坚固的天然素材,山民们若是顺利猎杀龙类,便会将骨鳞交给山中矮人,请他们打造足以在氏族中世代相传的精绝宝物。
待到希兰度和卡修斯靠近之后,人们表现出肃穆。
在这群人中显然有一名队长样的角色,往前踏了一步,希兰度便仔细打量此人。
他有一个夸张的大鼻子,几乎占据脸庞中部三分之一,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薄而锋利的双唇,尖锐下巴布满胡茬,蓬乱黑发垂在耳旁,理应有神的双眼因生活的重担显得有些黯淡疲惫。
这名军士穿着特别精致和坚固的亚麻甲,成对肩甲用钢铁打造,日光下明亮,上面绘满神灵图案,但历经百战,已然创痕累累,分辨不出那些守护神的显赫外形。
“尊敬的‘勇者’卡修斯大人。”军士走上前,忽视了希兰度,在半人马面前单膝跪下,将手中的剑和盾牌解到地上,以示毫无敌意,“我是卡尔·格斯彭,很抱歉我们亵渎了你的战利品,但要相信,我们并不是有意的……倘若早知道是您处死了这只猛兽,我们绝对不会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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