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呢,老头。”
三重塔的地下工地已经随着大白蛇的肆虐而坍塌,承重柱接连坍塌倾倒,灾难无以复加。数千奴隶在崩塌的一瞬间被压成肉泥,断肢血溅四处,悲鸣呼号此起彼伏。与这一番混乱相比,那些在动荡一开始就死去的人反而显得幸福。
“我?”忒拉毕坐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周围热的要命,他把亚麻长袍脱掉,露出自己衰老的身体,以前他总是把自己的赘肉和皱纹遮起,但现在人们都忙着逃命,大概无此必要。
来自城邦的贤人想了一会,很快回答:
“噢,我在想我五十岁的那场生日。”
另一个和他说话的奴隶已经被落石砸碎下半截身体,在血泊中麻木到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痛苦。
“好的那种吗?”奴隶脸色苍白。
“坏的那种,我没能赶上,我没能参加。”忒拉毕摇头,“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污点。那是我这辈子最在乎的一场生日,我的所有亲人们本来都在家里等我,他们给我准备了好多礼物,好多礼物。我的所有朋友们也都到场了。他们从日出等到日落,像那么多的宾客再也不会有了,我让他们所有人都很失望。此后我想方设法弥补,但从不比那场我错过的生日宴会更美妙。这就是为什么我羞于提起这件事,并且经常努力掩饰我的懊悔。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忒拉毕低头望向奴隶,只见他瞳孔逐渐放大,呼吸已经停止。
当他抬起头时,四周一片黑暗,迸裂的山体将他逃生的裂隙堵死,连一点月光都透不进来。他听见外面传来无数的爆炸声、龙的吟啸和地震般的动静,他知道有大事发生。
忒拉毕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全是浮尘,扰得他一阵咳嗽。他一直对自己的身体没什么信心,这十天半个月来的高负荷工作已经让他精疲力竭,死亡近在咫尺,靠得好近。他没心思为自己的死亡而哀伤,只是疯狂地继续思考,他想看看人在濒死之际会有什么意志与情感的变化,这种研究机会实在难得……很多人是在宫殿和自己的豪宅里面提出许多建设性理论的,然而在濒死下,人们又会发现什么奇妙的新理念?忒拉毕一直在想……
砰——重击岩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老人从石头上坐起来,在坍塌的地下深处,还有一些影影绰绰的人影,因着声音而拼命爬过来,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奇迹。
“那是什么东西?”
“有人来挖吗?”奴隶们赶紧循着声音跑过来。
“……”忒拉毕抬头望着传出声音的方向。
砰!又是一声响,像是镐子或者什么坚固之物筑破岩石的声音,从外面透进一缕焰光。
“有人来救我们,大家镇静些。”忒拉毕诚恳地说。
砰——终于,坍塌的泥土和岩壁被挖开一道巨大裂口,光芒从外面照进来,但不多时却又被黑暗掩盖,一个巨大的生物撞进头颅,对里面的人们疯狂咆哮。
“龙!”
“是龙!”奴隶们吓了一跳,忒拉毕瞪大眼睛,心脏狂跳的同时,他忽然想通了几件一生中苦苦求索的迷思与难题,他在家中枯坐了三五年未得其果,但在这一瞬间,短短的几秒内,无数睿智明理的解答涌现出来,让他分外欣喜。
忒拉毕脸上露出微笑。
“有笔吗?给我一支笔?”他欣喜地说。
“老头!快回来!”
“你疯了!”奴隶们见他还站在原地,其中一个赶紧冲过去伸手拉他。
“是龙来了!”
飞龙又嚎叫了一声,迅速张开血盆大口,连带着老人和那奴隶一起咬住,三两下在口中嚼成碎片,咽下腹中。它伸进爪子,用力扒拉,将裂口扩大,岩壁簌簌作响,它迅速伸进颈子来,疯狂地撕咬那些来不及逃脱的奴隶,大量地贪吃人类的血肉,整个身体不住地往里探,不住吼叫与啃咬,就像从袋子里取食那样迅猛,不多时就已经吃掉十几个奴隶。
“呜呜……”有幸逃到深处的奴隶们背靠着岩壁,浑身发抖。而恶龙的头颅已经伸得更近,绝大部分身躯都已挤了进来。
看着龙不断迫近的狰狞面容,奴隶们浑身发抖。
“快躲在我身后。”
“妈妈!妈妈——!”
“呜呜……”他们拼命后退,但由于坍塌的缘故,地底已经变得相互倾轧,地形混乱扭曲,根本无路可去。
嗤——
刹那间,龙面色大变,拼命嘶吼起来,挣扎扭曲着想要后退,离开这处崩塌岩窟,但它之前已经为进食而吃得太过分,整个身体卡在洞中。
在塌穴外面,暴雨当中,夏涅握着一把黑色小刀,跳到龙暴露在外面的后半身上,胡乱地往它身上劈砍,道道血痕迸裂砍出,龙血不住往外喷洒,溅得她满头满身都是。但她一手抓住龙鳞,一手持刀不住往里猛刺,毫无动摇。
“嗷——”飞龙惨叫一声。夏涅的猛刺似乎戳到了动脉,血如泉涌,往外猛洒,而龙的挣扎力量也陡然提高数倍,整座岩窟再度动摇起来,落石不断。飞龙的两只后爪不住往后扒拉地面,翅膀卡在岩壁之中呈现出扭曲的姿势,尾巴则反复往背上扫来扫去,想要把夏涅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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