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兰度仰望永世王龙,曾经高高在上的世界主宰者而今在他面前现出颓态。
“你做到了。”永世王龙高扬的巨爪缓缓落下,与岩地接触,龙的眼中有独特的竖瞳,此时这对金色竖瞳里透露出某种疲态,像是强烈的挫败感,仿佛深谙自己的失败,这让祂也感到沮丧。祂尝试过,努力过,但遭遇失败,尤其是在今日,此时此刻,在地下暗渊,金壁要塞之前。
那些炉岭神明们朝向希兰度,尤其望向他手中的剑。
剑已全成,修冶完备,不合适的棱角被刮去,不该出现的沟壑被填平,最细小的瑕疵被修复,最重要的宝石被镶上,一枚珍贵稀释的符文石镶嵌于剑柄末端,大部分时间呈现红褐色,又透露出黄金般的光泽,正如整把剑本身。原本剑通体漆黑,而今已金黄闪烁,无光自映,照亮黑暗,示人以勇气。
黑剑已逝,金剑永存,希兰度将剑高举,光芒令永世王龙也要退避,神明向两侧分开,先是沉默,之后又开口。
“我们该走了。”
祂们低语不止。
“新的时代要来临了。”
“他会这样做吗?阿比盖尔?他真的会?”
圣山守卫降临到希兰度身旁,目光哀拗感伤。希兰度努力克制自己看她的念头,他死死盯着永世王龙。
“剑已全成。”
“应避其锋芒。”永世王龙痛苦地承认这一点,“但我却仍要尝试。”
希兰度一抖手腕,金剑斜斩,剑气朝永世王龙激荡而去,撞破沿途布置的王龙神力,斩在永世王龙的身上,巨大裂口迸裂出现,血流不止。这是列位永世巨龙自降生以来首次流血。剑成之后,希兰度将自己的神性注入其中,它已成为一把不折不扣的神器,世间无物能挡。
永世王龙的鲜血滴淌不止,落在地上却未与岩土沾染融合,而是遁入无形,消散不见,大地虽厚,也不配接纳永世龙的血。祂长啸一声,这声音在山洞中久久回荡,吼得声嘶力竭,痛苦万分,永世王龙看得比其他生物更远,比其他神灵更高,祂能力超绝,但却不能阻止即将发生的事情,这是何等悖论。被永世群龙协力塑造出的世界中,首次诞生了让祂们无法控制的事物。
神性、龙性、凡性、邪性,在永世王龙的无上神魂之中交织震荡,祂的外壳上闪耀着彩色弧光,脖上浓厚长须颜色转黑,黯淡如墨如死血,头顶王冠状的龙角渐渐扭曲,圣冕化作尖锐棘刺,刺入祂自己的鳞片,让祂铭记自己的失败与过失。
随着一声振翼鸣响,永世王龙身形消散,转移到了其他地方。没有其巨大身躯的支撑,金壁对面的岩窟迅速坍塌,整座暗穴震荡了近数分钟方才恢复平静,大小石块随意坍塌,堵塞通路,铜桥对岸变作无益废墟,不知要花多少年才能重新挖通道路。但这对矮人们来说不是事情,他们的使命就是工作。
“结束了。”
炉岭诸神们喟叹不已,各自消散隐身而去,回归祂们该去的地方。之后发生的事情,再也无法预测。
只有圣山守卫留在这里,祂握住希兰度的手。
神与神之间可以一念千言,在瞬间传递及其丰厚的信息,充满了对一件事的思辨、推演和反思,夹杂以最真实的感受和情绪,无法用常规语言叙述。阿比盖尔望向希兰度,四目对视,他的脑海中涌入阿比盖尔的悲哀情感,充斥他的思绪,令他感到一阵战栗。祂不想……祂不希望……
去该去的地方,做该做的事情?但这件事本身就是宿命的一环,如果希兰度想要逃出宿命,他首先要做的就是逃出自己。
他握住金剑,攥了又攥,但始终无法放手。现在他恰好抵达命运的十字路口,四个方向都能够产生震动整个世界的效应,这是他一生中面对的最重要、最决定性的问题。
“我们去上面。”希兰度说。
他们又返回炉岭圣峰,而今圣峰已被龙之国军队团团围困,环绕着圣峰绝壁建有连绵箭塔、栅栏和壕沟,他们用对付野人的方式对付圣山守卫,妄图用捕兽夹、网子和陷阱来捕获活生生的神灵,无用……无益……
希兰度坐在圣峰灵泉水边,双脚放在水中,他丢下自己的衣服放在旁边,夏季的热风吹拂他的身体,他伤痕累累的身体,有些已经愈合结痂,有的还在沁出血液。
这一道、那一道,历历可数,他一路走来身上沾染伤口,刀割剑创,跌打碰撞,历经折磨,饱受考验。一次又一次遭到重创,又一次又一次得到修复。被砸烂、被摧毁,从意志到精神。获得一切,失去一切。
阿比盖尔有事要请他。
“已经……不用再继续走下去了,希兰度。”祂苦涩地说,“我们已经成就神业,共铸不朽,你已经是半神,而我是真正的神灵。我有你这样唯一的神信徒,我的力量将得到无限扩张,我可以做到许多了不起的事情……我们能够获得我们的幸福……你崇拜我,而我爱你……我们会找到别的方法……一个无需毁灭双日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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