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楚涟儿的好修养，做不到不把自己的情绪施加在无辜的人身上。
幽兰没说话，保持低着头，但向芷遥能清晰的看到，她撑在地上的手无意识的收紧了一下。
向芷遥幽幽的道，“我曾以为，我这里身份最复杂的，就是瑾璃。后来渐渐的发现，另有其人。但我没有在意。都是云长歆身边的人物，谁还没个身份背景？谁还没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所以我没问她。一是理解，再者，我觉得她对我有恶意，甚至于我很喜欢和她相处。简单透彻的人，是我很喜欢的类型。明白了么？”
向芷遥说身份复杂的另有其人，那个人，显而易见的是指她面前的这一位。
“敞开天窗说亮话吧。你现在这个要死不死的样子是真的恶心。”
这句话没有恶意攻击的意思，而是向芷遥的心声。
她从前佩服幽兰，是佩服她的勇气，睿智，知进退，懂人心。一直觉得，只有幽兰这种姑娘，才能在夹缝中生存。
但现在幽兰体现出来的样子，却让向芷遥发现她身上没有坦荡洒脱。
也难怪幽兰站现在人前的样子，总是唯唯诺诺，一阵雷都能吓得打哆嗦的类型。
向芷遥也很喜欢坦荡洒脱的类型，像庄紫扉，像南宫洛洛，她们讲话够直接，为人处事够率性，而不是幽兰这样子。
被人暗里揭穿了无数次了，还苟延残喘，非得要人把话挑明了，才放弃挣扎。
幽兰好半天都没说话，向芷遥无奈的叹了口气，“承认你是云长歆的人，就这么难？”
哪承想，幽兰听了这句话，浑身颤抖不止，“不是，我一直衷心于小姐，绝对没有二心。”
向芷遥忽然好奇，“被云长歆知道你暴露了，他会给你什么惩罚？不至于吧？我能看出你的身份，说明我不是智障，这还不是正常情况？我可是给云长歆做军械的。”
幽兰抬头看了向芷遥一眼，又好似丧失了全部勇气似的，再次低下了头。
这让向芷遥忍不住怀疑，自己长得太丑，貌似钟馗。
至此，向芷遥终于放弃了引导幽兰自己承认。
这丫头真的是个敢做不敢当的主儿。
连承认都不敢，是真的胆小没错了。
向芷遥忍不住打趣道，“回头我让人进山里给你捉只豹子去，你把它的胆吃了，是不是情况就能缓解点？”
幽兰愣愣的抬起头来，用了好几秒才听明白向芷遥讲的这个冷笑话。
向芷遥紧了紧被子，缓声开口，“你第一次暴露身份，是我刚到幽州没多久，那时候我还装作自己是楚涟儿，而云长歆已经看出了端倪。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有一日，楚涟儿的属下找了过来，被云长歆的侍卫抓住。那时候我回来，金樱斋已经被侍卫包围了。”
回想那时候，看见那堆气势汹汹的侍卫，向芷遥直接被吓蒙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以为云长歆打算不查清楚情况，直接剁了她，一了百了。
就在她惊恐万状的时候，幽兰突然从院门窜出来，越过铁甲银刀的侍卫，在她面前驻足回身，张开双臂挡在她面前。
她说——
“你们不能带夫人走，这明摆着是有人陷害我们夫人！”
那时候向芷遥对幽兰感激涕零，可很久之后回想起来，却发现有些问题。
云长歆的人为什么这么巧，能出现在金樱斋，正好墨黎在那里？
幽兰为什么可以旁观云长歆抓人的过程？
金樱斋都被封死了，那些侍卫又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能让幽兰轻易的传过去，把报信的纸条送到她手上？
向芷遥试着假设过，有了这张纸条，如果她真的是楚涟儿，在路上肯定会想好说辞，让云长歆放了墨黎，如果她不是楚涟儿……
那么就是向芷遥展现出来的样子。
这谁啊？
我不认识。
我怎么知道他怎么过来的！
这样假设过后，向芷遥有充分的理由断定，幽兰这是帮云长歆试探她。
“还有一件事。”向芷遥顿了顿再次开口，“我刚领到给楚涟儿的休书，被云长歆扔到洗衣房做事。那时候我让你到婉云那里送信儿，你回来告诉我，婉云屋里都是侍卫，记不记得？”
幽兰听着向芷遥的回忆，一开始身子抖得像筛糠似的，后来干脆脸色苍白，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
向芷遥尽量把声音放的柔和，“我想，那时候你去的不是晴落阁，而是榕客斋吧。”
天地良心，她放柔和声音是怕吓着幽兰，结果就直接起到了反作用。幽兰的脸色更加苍白，完全没有半分血色。
向芷遥眨了眨眼睛，她实在无法理解，不就是任务失败了么，有什么好怕的。这又不是什么正常人能做到任务。
“在云长歆知道我的身份前，我就发现你是他身边的人。但那个时候我装作不知道，是因为我只能装作不知道。你的身份太厉害，我动不了你。”
“后来，云长歆相信了我不是楚涟儿。我又叫他把你送过来。对，你可能不知道，这是我主动要求的。因为我觉得，有你跟在我身边，云长歆会更相信我不会搞小动作。我想，当初的楚涟儿也是这样想的吧。”
向芷遥和楚涟儿想必，谁的智商高，这个真不好说，但毋庸置疑的，楚涟儿的阅历深厚，尤其对于前朝后宫，官员势力之间的心计，她总能看得极为透彻。
如果连幽兰是谁的人都看不出来，那她也不值得云琰将她作为除掉云长歆的利刃，更不值得云琰这样心心念念着。
楚涟儿会把幽兰留在身边，必定是看出来她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盯着她，报个信儿。所以有楚涟儿验过货，向芷遥用着幽兰，就极为放心。
幽兰眼中的光有些涣散，全身上下透着一种恐惧无措。这让向芷遥不禁觉得头疼。
叫幽兰过来，跟她说这些，无非是想今后除去所有的隐瞒，相处的更简单一些。怎料幽兰被拆穿之后，惶恐成了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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