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
莫学恩一大早就入宫试了嫁衣,受朝臣参拜,而后又拜别双亲,只待明日送亲。
按礼制,这一日夜本是该要留在宫里的。
哪知到了暮下时分,忽而就接到沈格桑的暗信,说是江予初又鬼鬼祟祟出了门。
莫学恩不顾劝阻,安排落葵在宫里替自己周旋,自己则乔装改扮偷溜出了宫。
找到沈格桑,两人一合计。
沈格桑先去监视江予初,莫学恩则设法带莫辞去“捉奸”。
夜。
淡月笼纱,微风浮动。
烟都城南毫不起眼的一家茶楼,在那月下窗前,一身背影负手而立。
等了片刻后,三个面生男子如期而至:“将军。”
那人徐徐转身,正是作男装的江予初。
今儿她以银冠束发于头顶,着鸦青色紧袖里衬,系墨玉宽腰带,外搭铁绀色半袖常服。
再配上那的眉宇,倒是许久不见了的冷戾。
为首的高壮男子没有多看她,只引着单掌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这是罗将军,这是何副将,离此处要远些,今儿才赶到。”
那两人齐齐拱手:“见过将军。”
江予初低低嗯了声,往案前走了几步,拨开衣袍轻轻点手:“有劳诸位,坐。”
这几人没有多加过问她的身份就直接称为“将军”。
并非他们将她错认成陆长庚,而是他们原是陆家的亲信,头些日早就得了陆长庚的书信。
——倘若他不幸身死,务必听令于掌兵符、信号之人。
这等参军之人,一见传召信号自然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唯她马首是瞻。
……
得了暗信赶来的沈格桑赶到时,正好见着上回那个高壮的男子带了另外两个稍年长些的男人前后进了茶楼。
沈格桑觉得很不对劲,遂又问了一直候在此处的暗探,探子很笃定地说亲眼见着江予初上的楼。
又将她穿了什么衣裳、戴了什么发冠、进了哪间房描述得一清二楚。
沈格桑一听她是穿了男装不禁又加深了心底的疑惑。
——在她印象中,江予初从未有过着男装的习惯,倘若是密会一个男子,恐怕还真有什么不轨嫌疑,这一时…
三个。
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沈格桑细细忖度了一番,叫落葵回去向兄长报信,暗探继续远远守着,自己则悄悄跟上楼,倒要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未免被人跟踪偷听,江予初特地包了三楼所有的房间,又同普通客人一样要了些茶壶点心,叮嘱掌柜不可打扰。
所以沈格桑初次想混上去的时候还被小二拦住了。
不过她素来脑子转得快,又会些轻功,等众人不注意的时候,还是顺利偷溜上去了,并根据暗探的情报准确找到了江予初所在的房间。
只是房里几个人的声音不大,悉悉索索地好像在说什么兵啊,救援啊什么的,倒是听不太实切。
沈格桑四处看了看,瞧着没有人跟上来便又摸索着凑近了些。
“…我昨儿大概清了一遍,大抵只能凑出两万有余。你要得急,不然应该还能更多些。”
这下倒是听清了,沈格桑正纳闷什么两万,另一个粗犷些的声音嗯了声:
“我手头原就不如宋将军扎实,凑个一万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我也能凑一万。”
沈格桑到底是侯门出身,这一口一句“要的急”、一个称呼“将军”的,一下就明白了些什么。
只是多少觉着有些不可置信,便又疾速理了思绪覆在门边听着。
“那就有劳诸位,北霄边域的生死,就在各位手中了。”江予初道。
她话一落音,沈格桑瞬间就笃定了方才的猜测。
——她江予初竟私下养了兵马,听这语气,怕是还不少。
怪道是全然不把沈家兵力放在眼里,怪道是那日把话说得那般肯定。
沈格桑想了想,另外一些疑虑又冒了出来。
若是江家私养兵马,何不初闻兄弟受困之时就动手?
而她江予初又为什么要乔装改扮,来到这样偏僻的地方会面?
直接去私营岂不更为便利?
是了。
那日就听莫学恩说过,陆长庚愿意为了江予初去死。
而他死后,陆家的兵符和那兵马就莫名消失了。
陛下不就是一直怀疑江家或莫辞私吞了那兵符,才有了自己后来的这许多事吗?
莫不是,陛下怀疑是真。
那兵符竟是落在了江予初手上?
思及至此,沈格桑的眼光猛然一缩,急急捂上嘴,生怕自己会叫出声来。
殊不知,也就是那么细微的点点动静,原本笑意盈盈的江予初耳廓微微一颤,忽而就变了脸。
那几个壮汉正想问些什么,却只见她单掌轻轻一抬,用眼光往门口指了一眼。
几人会意,转而又哈哈笑了起来:
“将军客气,我等原就是刀口舔血之人,闲置这些年,早该活动活动了。”
“将军放心,此事妥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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