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她的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曾经的一幕。
寺庙中。
那翩翩公子面白如玉,折扇纶巾,一手执着一支开得正盛的桃花,朝着她,微微一笑。
“这位姑娘,你可是『迷』路了?”公子朝着她走来,嘴角的笑容像三月的春风,瞬间吹进了她的心口,于是。
一生的劫。
最后一个画面,是她没放在心上的女儿的命格。
天煞孤星。
她在断下最后一口气之前,突然抬头:“你会遭报应的!”
柳氏眼中带着快意,她低头,正还要再说两句,发现夏氏趴在地上,无声无息。
她伸出脚,踢在夏氏的头上。
夏氏一动不动。
她又踢了一下。
夏氏随着她的动作晃了一下。
柳氏回头,叫了丫鬟:“你帮我看看,她怎么了?”
丫鬟领命,将趴伏在地的夏氏翻过来。
夏氏的眼睛睁着,看起来很可怖。
丫鬟伸手自夏氏的鼻端上探去。
气息全无。
显然对眼前这一幕已经有准备,丫鬟垂首回道:“回夫人,夏氏,殁了。”
柳氏看着脚下死去的女人,有几分茫然:“啊?她就这么死了?”
自己恨了这么久的人,就这样死了?
这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如隔云端。
隔了一会儿,她忍不住大笑起来。
“死了!死了好啊!”柳氏下令,“把这件事告诉夫君吧,等他下朝回来,再行她的丧事。”
她的记忆力很好。
这从她小的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只要她愿意,她甚至可以回忆起自己曾经寄居的那个家中的一草一木,甚至一层一层剥开递进,她都能回忆起,她门前的那颗银杏树的树叶在哪一年的秋天落下了第一片叶子。
自小,她便是有过目不忘的能力,父亲请来的女先生教导她识字,都是只讲一遍她就能复述出来,每一个教导过她的先生都赞不绝口,而在书法上,她的天分更高,她看过的书法,都能一成不变的模仿出来,也很少有人能看出二者的不同。
一开始,她兴奋于自己的天赋,于是便与父亲提出习武。
那时候父亲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很复杂。
有追忆,有怀念,唯独没有的,是喜悦。
父亲一口否决了她。
那是她怀着几分忐忑第一次向父亲提出请求,最后被毫不犹豫的驳回。
事后她曾不甘心,然而父亲发现了她有此念头后便将藏书阁中有关武学的书籍都收纳好,不让她看到分毫。
她那时候是不甘的。
话本中描述的飞天遁地她没见过,可她曾亲眼看到她的父亲手持长戟,借由武器发出气劲,武器尚未碰到实物,地面上就留下了苍劲有力的痕迹,从那一日开始,她就有了渴求。
她在渴求什么?
那时候的她还不甚明白。
直到拥有了内力之后,她才懵懂的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望着小女孩的眼睛,她皱着眉头回忆着酒楼中那些人说的话。
阿恒见婕铃犹疑,她好看的眉头皱成一团,即使做了些许掩饰,也无法掩盖她的天生丽质,她乐颠颠的给姐姐分析:“论剑城外以贩卖丝绸起家的钱富商昨天晚上被人屠了满门,唯独留下钱富商的老婆和一个幼子。”
婕铃尚不明白阿恒的意思,阿恒已经自顾自道:“过了头七,钱富商的老婆会请人哭灵。”
阿恒狡黠一笑:“哭灵可是我的拿手绝活,遇到大方的人家,可是能挣到十个铜板!”
十个铜板在如今的阿恒而言已经是一笔可观的数目了,她也不是没有追忆过幼年的生活,不愁吃穿,然而那个所谓的家就像是一条披着华丽外壳的臭水沟,即使再怎么粉饰,也无法掩饰那股让人恶心到想吐的臭味,幼时的记忆被她深深埋在了心底,连同那一段过去。
她张开十指在婕铃面前笑道:“等有了钱,我便带姐姐去布匹店,裁上一尺红布,给姐姐做一朵绢花。”
婕铃看着这个不知愁滋味的小女孩,似乎原本有些沉郁的心也舒朗起来,她任由小女孩拉着她的手,走过喧闹的街道。
阿恒盘算着,家里多了一口人,也就等于多了一张嘴,她带着姐姐回了破庙后,背上竹篓,一路前往附近的山上走去,贫穷人家一天也就两顿饭,她得赶在天黑之前捡一些野菜蘑菇回去,由于都是小孩子,深山中有猛兽,因此她在交代了姐姐捡野菜的位置之后,便约定好时间,分开寻野菜去了。
然而,小女孩也忘记问了,这位长得好看的姐姐知不知道如何分辨能吃的野菜和可食用的蘑菇。
看着阿恒欢快离开的背影,她低头看看自己臂弯间的篮子,就着一路所见的蘑菇都放入了篮子中,这一代时常有人来采摘野菜,因而能捡到的东西很少,她一路沿着深山走去,于是便在路上捡到了一只尾羽漂亮的山鸡。
她控制着体内的热流流向手指,一道劲气从指间『射』出,精准的落在山鸡的腿上,这是她第一次尝试着内力外放,然而实验的结果是可观的,她提起那只兀自挣扎不休的山鸡塞进篮子中,一面想着,今天的任务,兴许就完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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