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岂有此理,我早就觉得这乌应天是个人面兽心之辈,没想到他竟如此大胆,竟敢伙同庄客劫取官银!”
周铭变脸的速度,比川剧还要快。
宋澈冷不丁应和一句:“是啊,他就是一只喂不饱的狗,不但如此,他还要反过来咬他主人家一口。”
周铭脸皮一抽,不由低下了头,这只狗是谁喂肥的,他应该比谁都清楚。
“白大人放心,这条狗我轻而易举便可杀之!”
“不。”
宋澈反驳道:“狗喂不饱,是因为它胃口大,并不代表它很弱。乌家庄这些年,表面装大善人,吸引了不少江湖草莽投奔,即使可以剿灭它们,却也要耗费不少力气;”
他顿了顿,又道:“周大人经略安抚一路,当知,如今的潼川除乌家庄这条狗之外,还盘踞一条‘毒蛇’,那便是苗人;
若在打狗这件事上浪费太多力气,这条毒蛇说不定会趁机咬你一口;”
他又看向周铭:“被狗咬一口,顶多疼几日;被毒蛇咬一口,你会死的。周大人,当权衡轻重。”
周铭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敬佩,作揖拘礼:
“请大人解惑赐策,下官洗耳恭听。”
宋澈比出三根手指,缓缓说道:“只需三步,乌家必亡——
第一步,
乌家庄既栽赃嫁祸,我们便给他来个将计就计;
明日一早,周大人遣信使到乌家庄下帖,一说乌家庄剿灭苗匪有功,要对他们进行犒赏;二说乌家庄作为民团先锋,号召他们前来开会,与官府共讨剿匪大计;
乌家庄主重名声,官府相邀,他必定会来;
但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潼川府不能只请他们一家,潼川附近其它民团堡寨之主皆发函帖,虚为陪衬,实则打消乌家庄顾虑;
第二步,
周大人于两日后的夜晚,在燕春阁设宴,款待所有来宾。
我会安排歌舞姬作杀手,待宴会正兴之时,以摔杯为号,趁其不备将乌应天等人斩于堂下。
此为擒贼擒王。
第三步,
发布通告,披露乌家庄罪证,令全民声讨,再当夜调兵,星夜袭击乌家庄。
失去主心骨的乌家庄,又被千夫所指,名誉扫地必军心涣散。
先劝降,兵不血刃,只杀乌家庄至亲。
若不听,大军伐之,破庄后夷灭三族。
至此,毒瘤可除。”
周铭听完,心情大悦,直呼妙计。
宋澈却仍皱眉头,意味深长望着天外,说道:“不过杀一条狗而已,周大人别高兴得太早,潼川乃至整个西南,真正的问题是苗乱;
前夜乌家庄屠灭阿依苗寨,无疑点燃了战争引线,接下来的日子,此事必定发酵,成都,潼川,夔州,湘西,广西,民族间积压已久的仇恨也将爆发;
特别是潼川与成都,你们与百越诸国接壤,还几乎失去了对苗区的控制,不久的将来,这两路定会成主战场;”
他转头问向周铭:“周大人,你准备好接招了么?”
周铭没高兴多久,又被苦涩取代,他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我更想辞官……”
宋澈轻声叹气。
世道无常,变数无穷,若乌家庄不屠苗寨,他还能用减税等手段慢慢安抚苗民,可如今鲜血燃烧的怒火已不可能扑灭,他也无力回天。
“眼下唯有,招兵买马,囤积粮草,制造军备,撤离梁民,准备开战吧。”
“能不能不打仗啊?”
“可以,你上书给皇帝陛下,让他大发慈悲,割一块领土给苗人。”
“那,还是打仗吧……下官告退。”
周铭退出雅间。
宋澈摘下面具,摇头一声长叹,关上了窗户。
苗人与倭寇是不同的。
倭寇卑鄙贪婪,他们是侵略者,他们该死。
苗人单纯淳朴,他们是保卫者,他们该活。
可这就是战争,讲不出任何道理,打赢了便是对,打输了便是错。
到头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
……
燕春阁内,有六个经过专业训练的教坊司暗部女杀手。
利用美色,迷惑目标,再趁机杀之,此乃她们的老本行,需不着宋澈去教,也没资格去教。
乌家庄主乌应天,江湖成名,武功高强,绝对是能像姜云天那样发出“剑气”的高手。
乌应天膝下有三子,大儿子废物一个,二儿子已被宋澈射杀,三儿子乌友伦武功最高,心狠手辣,被视为乌家庄的接班人。
刺杀这样的高手,七个人显然不够,但主场在宋澈手里,下点毒药什么的,不过分吧?
鸿门宴当夜。
燕春阁闭门迎客,设宴席于大堂,周铭为主人,潼川府众官员陪宾,各庄主、堡主,民团首领共十二人为主宾,分坐于左右两席。
宋澈戴着面具,坐在末尾席位,紧盯着乌家父子,并暗中掌控全局。
见众宾落座,周铭主动举杯,邀众人共饮:
“来来来,今夜不谈政事,只求风流快活,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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