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天子首肯, 义学很快就筹建了起来。选址定在了南郊, 有些偏远,好在院子不小。除了十几间斋舍外,还盖了两座作坊,专门生产饭食和衣物。第一批招收的孤儿, 总计三百四十余人。
这些孩童到了义学,立刻按男女分了舍。除了学习外,男孩还要到食坊帮工,负责洗菜、淘米、烧火、分装等杂务;女孩则要在衣坊学习纺纱、针线、裁剪。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劳作,累得浑身酸痛, 还要识字, 学习数算。然而饶是如此辛苦, 这群慈幼院里长大的孩子, 没有一个抱怨的。三餐饱足, 能学习厨艺或是针线, 还有资格进学。这可是实打实的恩德, 谁敢错过?
不过勤奋, 也有勤奋的方向。有些孩子学不进先生教的东西,把精力都放在了作坊中,只想学个谋身的手艺。有些孩子则天资聪慧, 举一反三,很快就把蒙书上的东西吃透了。加之还有年龄差别,义学就分出了上舍和下舍。上舍重文字、数理,教的东西多些, 下舍则旨在开蒙,管理更为松散。对于这安排,孩子们也无怨言,很快适应了下来。
虽说义学中劳作辛苦,但仍旧准备了跳棋、蹴鞠、陀螺等物。闲暇时候,也有大群孩童在庭中笑闹。
只是有人,并不凑这个热闹。
斋舍中,一个身形瘦削,面『色』凝沉的少年人抓着个树枝,地上写画着什么。过了许久,他眉头紧皱,扔了树枝,起身向外走去。
此刻刚刚下工,斋舍内外又不少人正在闲谈玩耍。然而见到此人,无不面『露』鄙夷,连他走过时,都会有人闪躲,宛若避开什么污秽。那少年人也不在意旁人,径自走出了屋,朝着学堂走去。此刻学堂大门已经关了,却有个孩童坐在房檐下,嘟嘟囔囔背着什么。
见到他靠近,那童子立刻笑了出来:“狗儿哥怎地来了?正巧我有段书记不牢靠,快背一遍听听。”
他的模样,其实有些不好,左颊印着枚硕大胎记,笑起来愈发显得古怪。那被称作狗儿的少年却不在乎,张口就背起书。那童子听得连连点头:“对对,我说怎么有些不顺,原来是背岔了两句。”
解了『惑』,那童子倒也爽快,反问道:“狗儿哥寻我可是有事?”
狗儿迟疑片刻,终是道:“‘方程’一章里,牛羊豕那题,你可能教教我?”
“这个简单。”对方立刻捡起支木棍,在地上写画起来,“置牛二、羊五正,豕一十三负,余钱数正;次牛三正,羊九负……再以正负术入之。懂了吗?”
看着那一行行式子,狗儿沉『吟』良久,才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些,待我再想想……”
对方嘿嘿一笑:“莫急,先生不都说了,三月能学会的,就是聪明的。”
三个月时间,学到《九章算术》“方程”一章,确实了得。谁料对方却摇了摇头:“我学的太慢了,远不如你。”
“我数算好些,你背书强些,各有所长嘛。”那童子呵呵笑了起来,“反正比旁人强多了。”
看着那张略显怪异的笑脸,狗儿心底叹了口气。他当然不如面前这人。面上生有胎印,一出世就被视为不祥,接连客死了父母和大伯,被伯母扔进了慈幼院。又因丑怪,被人排挤,唤作“阿斑”。这等经历,却还能笑口常开,实非他能比的。
沉默片刻,狗儿开口道:“书可以少背,你多练练数算。雷霆真君过不多久会过来查看,若是没猜错,他最看重数算一道。”
义学虽挂在开封府名下,然而所有人都知,真正的资助者,是那个会使法术,一举剿灭了鬼樊楼的雷霆真君。这可是名震东京的人物,义学中的孩儿,无不巴望着有朝一日能见见真君,求个庇佑。阿斑听了也是一喜:“你听谁说的?难不成雷霆真君会在义学收徒,是当真的?”
这也是他从师长嘴里听来的口风,也正因此,让人头痛的书,他也背的起劲。没料到狗儿居然说,雷霆真君看重的是数算!
“听来的。”狗儿不愿多谈这个,只淡淡道,“我这些日想补补《九章算术》,你可有时间?”
“有!”阿斑答的干脆,“咱们一起学,到天黑再回去就行。”
两人在斋舍中,都是异类,也没人搭理,还不如多在外面呆会儿呢。
狗儿也不推辞,在一边坐了下来。两人一人一根树枝,写画起来。
五日后,一大早,斋长在上舍中选了二十人,领到了学堂:“今日要考校你们一番,都小心答了,不可轻慢!”
说着,他让人坐在了书桌前,每人发了一张纸,上面印着三道数算题。哪想到考校是考《九章》,就算是上舍里,也有不少人坐蜡。对着那长长的题目冥思苦想。倒是阿斑和狗儿对视一眼,低头飞快写了起来。
只一刻钟,阿斑就放下了笔:“先生,我答完了。”
斋长让他交了卷子,看了两眼,就点头道:“先出去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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