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也是领俸禄的人了, 校书郎薪俸微薄, 简直连塞牙缝都不够,米芾总算也知道了赚钱不易。听甄琼这么一通讲解, 还真觉得国债似乎可以买买。毕竟钱在家里放着也是放着,给官家用用, 还能领些利息, 着实划算呢。
两人兴致勃勃的聊了半天,猜测到底会给多少利息。也都打定了主意,只待国债发行,就投钱买些。不过似这两人一般“开通”的, 当真不多。
第二日朝会上, 赵顼面对的,就是一群义愤填膺的臣子。
“国朝承平, 又寻得了大矿。只肖数载, 国库必然丰盈。何必举债?还望官家三思。”最先出列的,自然是宰相富弼。
同样的三朝老臣,富贵相公,哪能见得天子如此荒唐, 行差踏错?
面对老臣, 赵顼还是相当有礼的:“这次国债,只为修缮渭、泾两州的城池。毕竟是边郡, 羌人作『乱』, 袭扰边民, 岂能置之不理?”
袭扰多少年了, 现在才想起来修城?谁不知道你是想以此地为桥头堡,攻打河湟啊?
只是天子没有点明开战,重臣也不好直言。翰林学士吕公着沉着脸出列道:“官家草率行事,必是有佞臣蒙蔽圣听。借债不同寻常,若是重蹈周赧王旧事,岂不要惹得天下大『乱』?”
债台高筑的故事,朝中谁人不知?东周最后一位君主周赧王姬延,就是为了伐秦,向国人借债。结果一战大败,为了躲债只能避走高台。这可是能导致亡国的大事啊!怎能如此莽撞?!
这罪名实在是太大了,指向谁,也不难猜。王安石眉头一皱,出列道:“吕公此言差矣。周赧王未知胜败,就举债发兵,实乃不智。然官家发行国债,只为修城。且王韶言明,渭源与秦州之间,有上万顷荒田。只要以田亩为质,何愁无法还款?”
借钱是需要一定抵押的,朝廷给出的,就是那万顷荒田。只要田在,还怕还不上钱吗?
听到这话,吕公着更气了:“修城何必急于一时?等上两年,国库稍丰,再修不就行了。再说了,边郡之地,又值几个钱?想用这等贱地换钱,君莫不是以为,百姓可欺吗?”
“边郡重地,岂能怠慢?正因地贱,故而一顷作价十五贯。国债待到期满,可以领每年五厘的息钱,也可用债券换荒地。上万顷的荒地,就能发行二十万贯国债。届时城池稳固,荒地亦有人垦种,岂不两全其美?”王安石却不恼火,有条不紊道。
二十万贯,不是个非常大的数字,却也不小。今年频发水灾,还有大震。赈济出去的钱粮,就不只这个数字了。但是对于空虚已久的国库,这确实也是个大数目。更重要的是,还牵扯到了边郡垦荒的问题。
说是借钱修城,但是实际上,可以看做是发卖荒田,以垦荒实边。十五贯一顷,是个低到不能再低的数字。普通州县的上田,一亩就要二贯起。河东的熟地,一亩五六贯也是有的。这渭源的田地,一顷才要十五贯,一亩也就百来文罢了,可谓极贱。
愿意把债券换成地的人,多半不会让其荒废。倘若都能耕种,光是赋税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况且边郡垦荒,对于驻兵也是大大有好处的。运粮向来占军资的大头。边郡良田越多,对于驻军的压力就越小。至于不要地的,也可以取息钱。一年五厘,二十万贯,也不过是一万贯的息钱。有铅山铜矿在,两年后还怕拿不出吗?
这逻辑确实不好攻破,吕公着皱了皱眉:“秦州、渭州毕竟是险地。若是垦荒,又如何能保住田产,抵御羌人来犯?”
“有火炮,有坚城,何愁戎狄来犯?”王安石反问道。
啊,对了!有火炮啊!吕公着的脸一下就黑了。现在可不同往日了,有了那神威炮,再修缮好了城墙,羌人想要攻入,当真难上加难。如此一来,借钱修城,质田还钱,还能引人实边,环环相扣,着实难以辩驳。
他咬了咬牙:“总该有别的法子……”
王安石却冷冷一笑:“国库亏空,吕公莫不是要用百官俸禄填上?或是增加税赋,招来民怨?”
吕公着顿时不吭气了。再给他一个胆子,也不敢说出克扣同僚俸禄的话。而残民之举,更是他这个“贤臣”碰都不会碰的。
这一番话,让朝中的不少人,都陷入了沉默。且不说国债这事到底该不该做,只沿边那一顷才十五贯的田地,就让人动心。若的确是良田,利益可就没法说了。那些坐拥千顷田亩的宰臣,兴许不在乎这些边地。但是手里有些余财,却没法换成土地,也不善经商的人,难免要思量一二。
见众臣一时也找不出反驳的话了,赵顼也『露』出了笑容:“左右不过是二十万贯。若能成事,能解朝廷燃眉之急。若是不成,两年也足够国库周转。既然诸卿无异议,这就命人详查,田地究竟有多少顷吧。”
这一道奏书,引得朝中暗波涌动。也不知多少人,在其间奔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