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卖的物事,向来是风『潮』所在, 不知多少店家盯着呢, 更何况是这种亮度惊人的琉璃灯?隔日, 玻璃镜铺就挤满了询问此事的客人。三日之后, 琉璃灯正式开卖,店门口都堵得水泄不通。
实在是这新灯款式极多, 有隔水隔烟, 造型华美的台灯,也有普普通通,提在手上的马灯。买不起贵的, 买个便宜的还是不成问题的。这玩意点起来, 可比火把、油灯亮多了, 还能防风防雨, 夜间行路、读书,都更合用。更重要的是,这灯用的那黄橙橙、明亮亮的油, 价格并不算贵, 只比寻常灯油贵上少许。若不是暂时不单卖,有人都想买些回去,点寻常的灯呢。
这么个稀奇物事,自然也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
“东家,又凑到二十斤煤油。这韩家的存量, 恐怕不低啊!”城西的孙家大宅中, 管事一脸忐忑, 对坐在上首的胖大男子道。
就算不单卖,使些手段,也不难弄到“煤油”。而这物美价廉的新灯油,对于东京城所有经营灯烛生意的人而言,都是莫大的威胁。谁能不上心呢?
孙员外闻言就皱起了眉头,半晌才道:“都是一种油料吗?”
“全是一样的。『色』泽、味道、烧出的焰光都别无二致。店里的老油料看过了,说绝非是榨出的油。”那管事立刻道。
孙家灯铺也是几十年的老店,负责榨油的匠人,什么来料没见过?能说出这话,肯定是同寻常灯油大大不同。
见主家这副模样,那管事想了想,又低声道:“这物事名唤‘煤油’,不会是从煤膏子里熬出的吧?”
如今东京城里炼煤的也多了起来,有些是烧焦炭,有些则专为煤炉配煤饼子。韩家也有这方面的买卖,不会是因缘巧合,自炼煤的废料中炼出了煤油吧?
“怕是没那么简单。”孙员外摇头道,“韩大这等精明人,岂会把跟脚放在明面上?此事还得详查啊……”
这么清澈的油料,叫什么不好,偏偏起个“煤油”的名字。这般粗俗,哪能卖上好价?更要命的是,他还真卖的不贵。有这等好油在手,过个三年五载,怕是要把他们挤兑的关店了事。
“东家放心,小人这就再派人手,查查韩家进油的路子。”那管事赶忙道。
“一定要仔细查,花多少钱都无妨。这煤油,也要再屯些才是。”孙员外又道。
听到这话,管事微微有些诧异:“须得如此提防吗?那煤油烧起来味道毕竟刺鼻,远不如牛油、蜡烛……”
“味道又算得了什么?熏些香就遮去了。灯还是要看亮不亮,似那煤油灯一般亮的,再怎么大的烟气,都要用的。”看着管事,孙员外的声音也严厉了起来,“尔等须得把此事放在心上。这可是关乎铺子存亡的大事,万万不能人甩下!”
要是旁人得了这煤油也就罢了,偏偏是韩家大郎搞出来的东西。这人的本事,东京城的商贾谁人不知?似那香水、玻璃之类的物事也就罢了。运作白糖的手腕,才让人咋舌。现在去街上看看,还有哪个体面人家用红糖啊?这可是影响了千家万户的大买卖,只肖短短两年,就把控了行市,简直想想就让人心惊啊!
现在这煤油,亦是如此。照明的物事,怕是比糖还要重要些。若是韩家坐大,煤油也定然跟白糖一样,能把其他灯油挤得无从存身。不紧跟这波风浪,难不成将来转卖菜油吗?!
“再派人查查。这么多油料,必然有个来历!”孙员外再次叮嘱道。
等管事领命退了出去,屋中没了旁人,他忍不住哀叹了一声。为啥偏偏是韩家得了这好油呢?这可是雷霆真君的相好,是家中没人当官,也能请来诰命的人家。任是何方神圣,都不敢轻易招惹,当真是扎手啊!
不知多少双眼睛,盯上了韩家新出的煤油。还有不少相熟的豪商前来旁敲侧击,想要搭个门路,一起经营灯烛的买卖。偏偏韩邈巍然不动,一副要吃独门的模样,惹得不少人暗恨不已。盯上韩家商队的人,就更多了。
不出半月,就有人发现了端倪。韩家去岁在陕州买了一块地,不算太大,但是地里出产石脂。而这些石脂,全都被韩家人装车,运到了京城。难不成那煤油,就是从石脂中炼出的?!
这下,不少人都意动了起来。石脂虽说有军用,但是产量不少,朝廷还真没禁令。陕州产石脂的地方也略有几处,若真能炼出煤油,岂不也是个天大的买卖?
唯一不怎么好的,就是陕州位于西夏侧腹,经常有贼兵袭扰。若真买了地,遇上兵祸,岂不要连本也折进去?难怪韩家得了这么个方子,却不敞开了卖油,怕是也有顾虑。
然而金山摆在面前,再大的风险也要往前冲啊。若是朝廷反应过来,来个官榷,那才真是连口汤都喝不上了。
因此再怎么惧怕西夏,也有不少人开始向着陕州走动,只盼能盘下地,尽快研制出煤油的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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