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的狱卒没有走远,事实上他身上担着干系,一直都在偷听几人讲话。
听到这动静,他吓了一跳,赶紧也不装了,慌慌张张跑了过来道:“驸马,这人死了,我马上就要去找上官禀告,你和这位姑……这位还是赶紧离开吧!”
徐鹤点了点头,看着趴在丰坊身上哭成泪人的丰筱竹,他只能蹲下身道:“筱竹,先回去吧,我一会儿想办法让刑部……放人!”
丰筱竹似乎没有听见徐鹤的声音,依然抱着父亲的尸体哭得天昏地暗。
眼看着那狱卒愈发焦躁,徐鹤也知道不能再等了,于是扶着丰筱竹的身子,让她从丰坊的尸身上起来,拉着她走出了大牢。
丰筱竹整个人哭得都站不稳了,徐鹤只能扶着她一路朝外走去。
好不容易将她搀上了车。
徐鹤便直接奔谢道之那去了。
当谢道之听说丰坊已死,也是非常诧异。
“舅父,丰坊已经死了,银子也追缴了,这尸身能不能放还给家属?”
谢道之点了点头,写了个条子,叫来下属,让他拿着条子去刑部和都察院了。
因为三法司是在一地儿办公,所以很快,释放丰坊的条子由三法司盖章画押后交到了徐鹤的手上。
等徐鹤再找人将丰坊的尸体拉回丰家原本的住处时,谁知这本来就是丰家赁的屋子,人家见丰坊死了,坚决不肯让他们进屋。
丰筱竹哭着跪在地上,请房东让父亲停灵几日,她便扶灵回乡,可那房东说了:“你把死人停在我屋里,我这屋子将来还怎么租出去?”
“还有,平日里我对你家也算不错,房租欠了又欠,你看看你父亲犯事,朝廷抄家,把我家搞成什么样子?我还没找你要银子呢,走走走!”
丰筱竹还想再求,但那房主始终不肯松口。
眼看着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徐鹤终于不能顾及身份,眼睁睁看着丰筱竹受辱,于是下了车来,冷哼一声道:“丰家被抄,一应损耗折多少银子?”
那房东看了看徐鹤道:“怎么,你替他们还?”
徐鹤不想跟他废话:“多少钱?”
“少说二十两银子,你看那柱子都被那些当兵的刮了漆了,你看桌椅……”
周围邻居见他死要钱,还不让人家孤女停灵,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嘀嘀咕咕骂了起来。
徐鹤也不废话,摸出约莫二十两扔在地上,然后对丰筱竹道:“走,我们去罗城,那里我有房子!”
丰坊死了的消息,犹如一阵风,只半天就传遍了整个京师。
到了晚上,消息更多了。
当徐嵩回到府中,这阵子湖广战事胶着,盛正奇带着一众临时拼凑的官军,在洞庭湖两岸跟反贼展开拉锯,徐嵩一直忙着调兵遣将,已经三日没有回府了。
今天刚到府中不久,顾守元便匆匆赶来。
顾守元来时,徐嵩正在用饭,旁边徐凤正站在父亲身边伺候着。
见到顾守元,徐嵩笑道:“明善,吃过没有,一起用点?”
顾守元哪有心思吃饭,他小声道:“阁老,丰坊死了!”
徐嵩闻言一愕,筷子停在半空看向顾守元:“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中午!”
徐嵩放下筷子道:“备车,我去吊唁一番!……”
“对了!”他突然停住脚步对顾守元道:“他不是在锦衣卫诏狱里吗?诏狱里庾死,那是要上奏皇上才能让家属领出尸身的,我怎么没听说这事?”
顾守元闻言愕然,他一直以为徐鹤已经告诉徐嵩此事,徐嵩是出于某种考虑才没有救人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徐嵩竟然还不知道。
顾守元惊诧道:“阁老,丰坊已经被亮声救了出来,你难道不知道?”
徐嵩也是一怔:“亮声?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还有,我不知道这件事啊?”
顾守元道:“丰坊已死半日,我见阁老还不派人吊唁,所以特来提醒……若再不去,恐对阁老名声……”
他的话说完,徐凤面色微微一变。
徐嵩点了点头道:“丰家对我徐家有恩,我是肯定要亲自去的。”
徐凤见状道:“父亲,我陪你去!”
徐嵩点了点头:“你确实也要去一趟才好!”
等备好马车,徐嵩正好有事咨询顾守元,便把儿子赶到后面一辆车上了。
在车上,徐嵩问了点事后,顾守元想了半天,终于开口道:“阁老,坊间有传言,说丰坊临死前曾念过半阙王摩诘的诗!”
徐嵩皱眉道:“何诗?”
“酌酒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
听到这诗,徐嵩脸色大变。
原来这半阙诗出自王维的《酌酒与裴迪》。
这四句是什么意思呢?
给你斟酒愿你喝完能自我宽慰,人心反复无常,如同起伏不定的波涛。
朋友即便相携到白首还要按剑提防,要是你盼望先富贵的人来提拔你、帮助你,只不过惹得他一番耻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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