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想要争取一个好死的心气儿渐渐地散了,吉公公有一小会儿没说话,脸色却变得柔和。再开口时,他诚心诚意地再次跪拜了下去:“奴才认罪。无论何种死法,奴才甘愿领受。”
初平帝双手放在龙案上,右手的食指无声地在龙案上慢慢地敲击着。于公公悄悄瞅了一眼,心下暗暗心惊。这是皇上在思考军国大事时才有的小动作,连皇上自己都未必知晓。
这个年轻的吉公公,不过是关键时刻踹了一脚。到底是什么地方值得皇上如此重视?
正思索间,就听帝王仿佛漫不经心地道:“下辈子投胎,若还有此事,你可知该如何选择了?”
是个正常人都该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回话了。可偏偏,底下那年轻貌美的吉公公一脸惨笑地再次叩头下去:“奴才大不敬。然,不敢欺君。纵然下辈子让奴才有机会再选一次,奴才……奴才估计也还是个不知变通的蠢人。”
皇帝轻点着龙案的手指停顿住,之后放开,重新提起朱笔,开始批阅奏折:“既然你如此忠心,恰好小公子身边无人伺候,你从今日起就贴身伺候他吧。”
他从不轻易插手嘉熠的内务,迄今只做过三次。一次是未经嘉熠允许便把先帝送去了她府上。第二次是留下了吉公公培养给她用。第三次就是这一次,擅自决定了吉公公的去向。
但愿这个太监之后的价值不枉费他堂堂帝王两次破例。
帝王最后一次抬眼望向底下跪着的人,清冷的声音带着森冷的寒意:“记着你自己的话。否则,百死莫赎!下去吧。”
吉公公遍体一寒,之后就是一懵。
于公公也有点懵。不过他的懵要少点儿,毕竟皇帝的心思他不能十成十地猜到,五六七八成还是猜得到的。当下便一脸镇定地上前:“还愣着作甚?还不谢恩告退!”
吉公公回过神来,赶忙谢恩告退,却是一头雾水。
出来之后腆着脸问于公公,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毕竟他也算是于公公手把手带出来的,一份师徒的恩义还是有的。
于公公自己都拿不准哪敢胡说,斥他一句“当好你的差,伺候好你的主子,不该问的不要乱问。”就赶忙甩开他当差去了。
吉公公看了一眼于公公离开的方向,转回身游魂般慢慢地往东宫的方向走。走着走着,刚刚吓出的一身冷汗这才慢慢消散,头脑也才渐渐清明起来。
他犯了如此大不敬的罪过,皇上竟然毫不追究地就放过他了?不但放过他了,还直接拨他到小主子身边伺候?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因为他虽然置太子于险地,却维护了自家小主子的安全?
这个理由虽然最合理,可却太难以让人置信!
难道说在皇上眼里,自家小主子的安危竟与太子一样重要?
吉公公狠狠地拍了自己脑壳一巴掌!
自己莫不是被吓傻了?脑子都抽风了。
西北,镇北军的军营里,密信直送中军大帐。
自从世子赴京,郡王就大半时间都住在军营里。长公主带着孩子们走了以后,郡王就干脆常住在营里没再离开过。
王府里就剩了王爷一个,主持着西北移交的事务。偶尔寂寞了也会过来军营里转转。父子俩散散心、说说话。
今日,恰逢王爷也在军营里。郡王爷难得有兴致亲手烤烤肉,王爷带了两坛酒来,领着一众将领们等着吃喝。
其实拓跋猎是想老婆孩子了。媳妇和两个崽最爱他亲手做的烤肉。见不着老婆孩子,做个吃的还不行么?
当然,这般心思他是不会让这帮子感激涕零的糙老爷们知道的。
江阊最爱跟在郡王屁股后面。郡王说不让任何人帮忙,就他不听。非要帮着切肉。郡王看他那一手家传的刀法用来切肉的确不错,也就由了他。
拓跋猎那一手烤肉的绝活儿是在媳妇怀孕时专门勤学苦练出来的。又挑了最好的羊羔肉、最好的炭火和孜然,烤出来的肉那叫一个香!
军中不可酗酒,这么多人王爷只给两坛,开吃前亲自给每个人倒一碗,结束时再一人一碗,多了没有。就这也把众人高兴坏了。
郡王不轻易动手给他们烤肉啊!王爷的窖藏也都是珍品!今日这福气,美得了!
西北的军中汉子其实最好相处。高兴了一起喝酒吃肉,不高兴了挥起拳头打一架。再一起上一次战场并肩杀一次敌,再大的隔阂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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