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鹄少爷。”
待将那胆大包天的丫鬟打发了,仆人进来时瞧见白飞鹄坐在地上,盯着那些青瓷片出神,不知意欲何为;一时多虑遂蹲着去捡起来。
耳边又听鹄少爷说起府内最不起眼的丫鬟,于是又出去将那丫鬟喊了来。
府内的丫鬟不敢说生的如花似玉,但大都颇有姿色的,只那等做洒扫之事的丫鬟稍显粗笨了些,待将鹄少爷点名要的丫鬟携了来又等着主家少爷说话。
“将这些洗干净,再收着。”
闻言,仆人瞧见之前由钱生婳风那挑选来的,皆被放在床铺边,再看那被撕扯的痕迹,可知主家少爷原是有意扔了的,不知又为何留着。
洗干净,嫌那被打发出去的丫鬟手脏么?
“鹄少爷,这些奴婢可碰么?”仆人转脸见那略笨拙的丫鬟,说话都有些不利落的。
“待晒干了,由你收着,莫要旁人碰的。”白飞鹄说道。
与其扔了,不如由旁人暂管,终究是舍不的。
可放在自己房内,长夜漫漫时总会思及那些两人在一起的甜蜜时光,这种锥心之痛,谁又能理解,若将白家少爷这些心思说出去,恐会惹人生笑的。
浪荡之人,岂会有真心与真情的。
白飞鹄挥手退了仆人与丫鬟,他需要自己一人清净的。
将那收在书房中的画册取来,放在灯下看。
灯下看美人,嗬,两人当日在苏家酒楼那边做的最多的事了,那会的时光多么畅怀,不管他是清醒的亦或吃醉了酒,只要去了她那边,飘飘如仙。
有美酒佳肴,美人在侧,丝竹之声入耳。
他知她虽出身寒微,却是心里有傲气的,甚至有些像另一个他。
她曾说自己瞧不上的东西,在意之人却视若珍宝,不知自己又要作何感受的;初时,他不曾听懂的,后来知她在骂他瞎了,大约是他曾捧了数日一个身量丰满的伎艺人。
呵呵,她又岂知那会两人有些别扭的,是以他有意如此与她怄气的。
“红岫,当真这般狠心了,你可知已离开我多久了。”
“你又可知,我再不曾碰过其他女人的。”
白飞鹄忽将脸贴在那画册中,挨着画中人的红唇,一字一顿道:“亲亲我,若再不对我热情些,我都快记不清被人爱的滋味了。”
“红岫。”
低语声声呼唤,平日里不可一世的白家鹄少爷,此时如有伤口的天鹅般,缩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企图用记忆中的甜蜜来驱赶心里的阴暗与痛苦。
若说有甚光亮,可不让他活的那般辛苦,那么只有红岫之香了。
温婉却有力量,体贴却不纵容,一旦决意再不回头,最狠心却又最疼人的女人。
……
另一边,城外民巷。
近来天黑的晚了,房主那对夫妻回来的更迟,一对小儿女缠着红岫更久了,每日午膳与晚膳大都与她一道用的,房主大娘子为她揽了刺绣的活,一日可挣数百文的。
只是有些费灯油与眼睛的。
昔日那双拂琴的手,如今理着针线,多当些心则不会被刺到手的。
“姐姐,你绣的大胖鸭真好看。”
“胡说,姐姐绣的明明是鸳鸯。”
“胖鸭。”
“鸳鸯。”
“姐姐你说是甚?”
红岫伸手摸了摸那对小儿女的头,又指着桌旁放着点心的瓷碗说道:“待姐姐做好了再与你们说,快去,一人拿款糕点,莫贪多。”
那对小儿女欢喜的去拿糕点吃了。
红岫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锈绷,其实她绣的非胖鸭亦非鸳鸯,乃鸿鹄之志的鹄。
她想他了,又会如何不想的。
待将锈绷放在旁边,她又轻轻的摸着隆起的腹,心有千言万语又由何处说起的,自那日决意留在临安,心内亦知伺候会有诸般艰辛的。
她如何养两人的孩子,又是否要与他相认的?
这些统统都不知,如丝线般一直勒着她,她几乎都要喘不过气了;命运待她如此,当真不知是喜是忧的,可是她不后悔,与他认识了。
等她再见纷乱的思绪收回,只见那对小儿女头挨着头睡着了。
这天气若着了风寒又如何是好,于是起身费力的将他们抱到床上再拉布衾,待做好这些再将绣绷拿到桌边去做,约莫又等了会,外面有敲门声。
打开门,房主大娘子拿着昨日银钱与她了。
“那夫人夸你眼光好,说以后若有甚需都与你这边来的,”大娘子说着又瞥了瞥红岫的肚子,“你这亦不容易的,待生下来与你荐个好人家。”
这话是做奶娘之意,此前不甚熟时只知这姑娘来临安见夫君的,却一直不曾打听到消息。
“多谢大嫂了。”
红岫与这房东大娘子稍熟了些,又按两人说的以哥嫂称之,那对小儿女却只愿唤她姐姐的,又说待有了弟弟,又要一道出去耍的。
“奴家这对皮猴,倒有劳你素日照料了。”房主大娘子臂力惊人,一手抱一个,转身出门。
“大嫂勿要客气的,有他们陪着,我亦心喜的。”红岫陪着走到门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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