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街,钱记。
店内伙计趁着午膳,聊起近日蔡大娘子家的事,言谈中免不了有嗤笑之意,按说那妇人向来不得众人所喜,更兼刁辣容貌与性情。
众人平时同情其赘婿多于嗤笑,如此这般,倒教人不知如何评说了。
所谓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众伙计聊的欢,不曾料有人来了。
“咦,这饭菜甚美,你们倒有口福的。”
脂粉香味随风扑入鼻内,只见一身红衣的钱妞,于苑内巧笑。
有人看愣了,险些捏不稳手中箸。
她怎的来了?
钱记这边伙计有随着钱家做了数十年的,最晚亦数年前来的,是以皆认的钱妞,亦知其当年被逐之事,虽与主家姑娘亲近,可若有甚事,自会派南北姑娘来的。
“妞妞姐,甚风将你这大美人给吹来了!”
店内伙计平日广招南北女客,个个练就一张甜嘴,可谓各有千秋,其余伙计听的大笑,看钱妞的神情亦有些不同,要说主家府内丫鬟们各花入各眼,这钱妞艳压群芳。
可惜名花有主,他们只顺风闻闻香味了。
“油嘴!”
钱妞丝毫不扭捏,这些男人与府内那些仆人皆一般,惯会嘴上讨些巧的,她若恼,只着了这些人的道,于是回以调笑,“瞧你这张狂的,姐姐倒真认识一大美人,说与你做娘子可否?”
那伙计听着凑近了些。
其余人问:“不知谁家小娘子,姐姐请说来。”
钱妞笑了笑,“你们亦曾见的,她原为御街最能干的,如今遭人算计。”
看着那伙计,又道:“此番与你牵线,若有意,只当你做了那救美人的大豪杰了,不消御街,北市那边,我亦请说书的与你扬名。”
伙计道:“姐姐大恩。”
钱妞乐的快直不起腰了。
众人知有内情,再琢磨钱妞话中之意,更觉不妥。
稍顿,钱妞道:“小娘子有甚滋味,姐姐与你说的乃蔡大娘子,诨名在外,管饱。”
素话荤话,随口就来。
钱妞又指着那伙计,“若谢姐姐大恩,你随我来,将前日到的上等布料拿与姐姐我瞧瞧。”
主家姑娘大婚那会,一应绫罗绸缎多由钱家置办的。
她与余郎婚期已定,嫁衣挑了许久皆不合心意,今日借至画晴苑提及此事,谁知却不曾见到婳姐,只脸生的丫鬟出来传话,有甚需只管记主家姑娘的账,要她来这边随意选的。
……
那伙计又不好当众恼钱妞的,只有随她一道至前面的店铺中。
店内伺候茶水的丫鬟,将煮香的茶汤端了出来。
钱妞见有客人来,于是与那丫鬟聊了数句,待客人挑中了绸缎,满意出门,伙计又至钱妞面前说话。
两人边看边挑,钱妞又忍不了打趣。
“你们每日于御街处做生意,难不成近日知晓,蔡家赘婿鸦雀无声与家中丫头卷了钱财?”
“哎呦,姐姐,小的怎知旁人家事。”
“听说这街中稍有姿容的郎君,皆被蔡大娘子言语调戏的,肖家二少爷亦不例外,你这会倒挑拣起她来了。”
“姑奶奶,小的这厢与你赔不是,求你老人家饶恕。”
钱妞捂嘴笑。
许是见其姿色又起意,那伙计又道:“小的虽出身鄙俗,却不有旁人挑拣的,若姐姐来日有意,小的定不推辞。”
钱妞伸手打了伙计数掌,凭他,给她端洗脚水都不配!
彼此不言语,待挑完了所需绸缎,钱妞喝了口茶汤。
转身对着大街看。
车如流水马如龙。
不知这城内可有女子如她,待嫁前思虑颇多,愿与郎君长相守,愿君心似我心……
她与余郎,两人至今虽不曾有甚折磨,可终究离了一回心的。
她非蔡大娘子,余郎亦非赘婿,可那妇人当初又怎会算到一向听话的夫君,竟下此狠手,于众人虽有污烂名,与其赘婿到底有夫妻之名的。
女人总会伤感其类,她嘴上嘲讽,其实心里有些感伤的。
不为蔡采花,只为女人。
城内女人何其多,前有不良婳风的主家姑娘,后有艳冠北市的红岫,左感郎君千金意,右三生有幸定情缘,终免不了贼妇自有恶人磨的。
“可否派人将这些拿至旧宅,我去府内与主家问安。”
“姐姐说笑了,小的与他们说一声,这就与姐姐拿至北市。”
“有劳了。”
与了伙计丫鬟赏钱,钱妞以一种昔日不同的心态走出了钱记。
以后,众人见了她需唤余少奶奶了。
至于青罗那些丫头们,更不如她。
身份不同,她做不到婳姐那般不甚在意,嘲讽旁人亦听的嘲讽,成日混不吝又笑嘻嘻的,余郎亦做不到肖家二少爷那般随时陪于身边。
人生在世不诚意,她今日读懂了李白。
御街繁华如流水,只见新人笑,如蔡大娘子一般的人不知于何处忍饥挨饿。
若遇,她可与些赏钱的。
……
御街,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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