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妞笑了笑。
再瞧钱家众人,她与哥哥曾有的心事,只怕都在主家心里的,所谓难堪终究看了她爹娘的情分,更不需提及她此时的心思了。
前朝诗仙何等恣意潇洒,追随者众。
可诗仙的孙女们却嫁与乡里种田人,当祖上故友前来访更羞于见,恐辱门风,却又碍于邻评不得不见,其中滋味又与何人言?
故友不忍,以士族高娶表其诚,诗仙的孙女们婉拒。
她钱妞做不到,若不曾至扬州再回临安,主家与她托良媒,她肯的。
“大娘子,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前些日婳姐与我说耳房有些旧时物什,不知这会可否进?”
“青罗,你陪妞妞前去。”
众丫鬟虽退,青罗却在门外候着。
钱妞再施礼,退了。
绕回廊,过花园,至耳房。
推开门,浮光掠影,屏风前养在缸内的花开的盛。
“恭喜。”
青罗淡淡道。
钱妞浅笑,“多谢,当年若非你挑唆,我又怎会有今日之幸。”
青罗道:“我不愿你做口舌之争。”
钱妞又道:“这钱家门,与我家门,你青罗进不了!”
四顾无丫鬟,推了门。
青罗扯了扯嘴角,如随风摇曳的花,外人看着虽美却不甘由人摆布的。
“主家姑娘派你来的?”
“这话你敢当主家面前说么?”
“妞妞,当年我做甚说甚皆尽了为奴之责,你这般咄咄逼人,莫非旧情难舍?”
“我钱妞一向坦荡,你那些龌龊心思敢在府内说么?”
两人一来一回,皆不弱。
“有何不敢!”
钱妞一向认为青罗其人最虚伪,贪功占巧又不于人前得罪,喜背后挑唆,听闻此句,不由大笑出声,这就中了她的激将法么?
青罗坐着说话,“你只见主家姑娘,却不见钱府么?”
“金蝉脱壳,此姑娘早非昔日主家姑娘了,你瞒着不报,当真有负主家大恩。”
“妞妞,你若再逼,定心生悔意。”
“当我钱妞被唬大的?”
这丫头被她刺激的疯了么?
她对主家隐瞒了甚,又逼谁了,不过为泄昔日之恨!
青罗缓缓道:“她又派你来取甚,再诬陷于我。”
钱妞笑道:“惯会脸上贴金,你当自己为哪路神仙,婳姐她诬陷你?”
青罗回:“主家姑娘自不会,狸猫会。”
狸猫?
这贱婢骂谁的。
扭身将门打开,她之前说来耳房,其实为清静。
岂料又被所误。
“这要灭口么?”青罗轻蔑道。
“喊人来给你瞧瞧疯病,”钱妞回头,“我懒的与你多言。”
“你随我来。”青罗越过,径直回房。
去就去,她有甚可怕的。
丫鬟们的卧房多在府内偏僻处,可大丫鬟就不同了,当年她们随姑娘多在耳房内,打地铺亦有的,青罗这丫头有坐北朝南的卧房。
她不妒,早不在丫鬟之列了。
倒要看看这房内究竟藏了多少葫芦。
画像,书信,脂粉,用旧的消寒图……
“你给我看这些,”钱妞以为有甚大手笔的,这丫头将主意打至姑娘处不奇,可这些物什能捞油水么,“这算邀我与你同道?”
“谁与你顽笑。”青罗放下书中的画卷,满脸鄙夷,她早留了退路,之前收着的皆有余备。
“你与她北市为邻,可曾见掌心痣么?”
“可曾见她用脂粉?”
“再看这些画卷,她不是我们的姑娘,你可知?”
三问钱妞。
青罗毫不迟疑,“二少奶奶曾疑心,此后她数回为难,南丫头亦曾被她所冷,北市随身伺候的那些丫鬟有谁乃旧时随着的。”
“她倒有些聪明,将我手中之物皆取了。”
“出嫁之女,我只求府内安稳,你们却一再欺辱,如今不如闹开了。”
“你当真疯了!”
钱妞岂知今日惹了事,这贱婢逮着婳姐不放,她听着都有些信,更兼南北丫鬟近日有些怪的,可婳姐不是于新宅吃喝么,明着歇息,其实与自家男人欢的紧。
青罗只当钱妞心虚,更大声嚷着,“我这就与大娘子说,待主家与少爷们回来了,莫说钱家,那肖家亦不会放过她的,你瞧着。”
钱妞退后,“请,青罗姑娘,你一向邀功在前。”
青罗冷笑,“邀功,不过求口饭吃。”
“我不如姑娘你,钱家余家皆为你撑腰。”
“灭我威风?”
“今日顺路来此,若闹随你,只有句点醒之言,莫要步蔡采花之路。”
说完再不逗留。
至于大娘子留她用膳,她可教旁的丫鬟代为请罪的。
肖家亦在御街,府内亦有大少爷与大少奶奶的,她虽不敢多打听,却可由府内奴仆问数句,御街至北市,肖家会元郎为博美人紧追,她不信如此糊涂的。
更何况成婚至今,朝朝暮暮,除非为一对狸猫。
简直荒谬!
……
北市,犇鱻麤食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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