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容小龙却一时半会根本发现不了,他还惦记着别的事。
他本想着通过慧箜去找诚安禅师一趟。结果到头来计划不如变化。他只好自己去找诚安禅师。
诚安禅师听了他的来意,理直气壮地逃了普客,带他去了客堂绘了凉安的小像。诚安禅师十分好说话,好说话到有些热情,绘好之后还问是否需要佛果的画像?
诚安这么问的时候容小龙还楞了一下,下意识的念头就是为何要问佛果?又不是买一送一。等到他反应过来,他心中忽然浮起一丝莫名又异样的情绪,佛果,本家也姓容的佛果,和方卿和说若是遇到容家后人要留一命的佛果,宁愿挖眼也不愿意拯救容家命运的佛果。
他才反应过来,这里是白塔寺,是佛果生前修行的寺院。他该去看看供奉佛果的灵塔,他该去看看佛果起居的寮房,他该去了解了解佛果的生前。眼前的诚安禅师也说过,论辈分,他还是凉安的师兄。
容小龙暗自叹息,不知道论辈分,他和佛果又是什么关系。不知又该如何去称呼眼前的诚安禅师。
他的手指下意识的在娟纸上摩挲,有细微的墨香在茶的香味中缭绕,容小龙心中那一点点的失落和悲意。
画像上的凉安,和朱成良有着七八分的相像。下巴一样有着坚韧的轮廓,一样都是浓眉,那双眼睛最为生动,画像上的凉安眉目淡然,无悲无喜,他穿一身僧褂,双手自然垂下,一只手松松的握着一串菩提佛珠,身后并无任何背景,体型消瘦,光着一颗头,头顶并没有戒疤,也没有燃指。可是任谁一看都会知道,这是个和尚。这样的认知甚至与他的僧褂和剃度都毫无关系。
这就是凉安,这就是朱成良在白塔寺的样子。他终于可以想象出朱成良在白塔寺以僧侣身份生活的画面。他做普客,唱偈子,诵经,甚至和慧箜一样拎着一个巨大的布口袋去收香油钱,他给婴儿抚顶,打扫庭院,取净水......之前脑子里每一个面容模糊的小和尚,现在都长了一张朱成良的脸。
容小龙在此走过的每一处地方,凉安生前都曾经无数次的走过。
他走过廊下,走过弥勒殿,拜过观音,扫过落叶,可能也抚摸过那只黄色懒洋洋的大猫,也曾在月下走过后山的温泉。这一切一物一景,都证明朱成良曾经生动的活过。
他看着画像发呆,一时没听到诚安在唤他。
诚安很耐心,又唤他:“小施主?”
容小龙终于听到:“啊?”
“老衲问,是否还想见见我师伯佛果?”诚安指了指一旁的笔架,“墨要凝了。”
“......我想见,”容小龙说,他压下心中的思绪,对诚安说,“多谢禅师,我想见的。”
诚安禅师并没有多问一句话,容小龙就提了一句,他就痛快答应,如今再提佛果,他也痛快下笔。完全没有表达过一句疑问,也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困惑。
若是换做以前,容小龙也不会去想其中的深意,但是现在他却总提醒自己要去想一想。
他许是得了方卿和的授意;许是出家人不问红尘世事;许是他本性如此;
可是他若是不问红尘,也不会按照方卿和的授意引他来此;他若是本性如此,也不会按照方卿和的授意引他来此;所以,他是得了方卿和的授意。
这反而令容小龙更加安心。
容小龙看他慢慢描画,佛果的僧褂,左手残缺的手指,坠于胸前的佛珠,甚至缝补过的破了洞的芒鞋都慢慢显现出来。佛果并不瘦,体态发福,很像殿堂里的释迦摩尼。
诚安画的应该是佛果未曾挖眼的时候,可是时间又太久,大概连诚安禅师都快忘了,所以画中的佛果低眉垂眼,眼睛细长,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他的面相是山下老太和婶娘小媳妇口中的那种‘福相’:佛果天庭饱满,耳垂很大,唇珠饱满,眼角尾纹浅淡,脸上并没有杂乱的皱纹和深沟。当然也有可能是诚安的画并没有细致到这个程度。可是如果是给山下的老太和婶娘小媳妇来看,佛果依然会被夸有福相。
容小龙看着画像里的诚安,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捏了捏自己的耳垂,过一会,又扯自己的下嘴唇。
他不自觉地抬头问诚安禅师:“我看起来面相怎么样?”
诚安失笑:“小施主是要算命吗?”他用笔杆指点一旁的签筒,“小施主要先求个签。”
容小龙说:“看面相也要求签?”他眼珠一转,先被自己逗笑,“难不成求签的好坏,也是佛祖看脸给的?看面相好就给好签,面相要不好,就故意不给好签?”
诚安也被逗笑,说:“小施主觉得自己的面相如何?”
容小龙没正面回答,只说:“佛果禅师的面相是个好福气的。”他又说,“以前私塾的老先生就会看相,镇子村子里但凡说媒纳亲的,都会请他一起上门,看看这家的小子那家的姑娘面相好不好,是不是宜室宜家。当然先生也很会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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