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颜收起笑谑,正色向拔野可汗抱拳。
“我这话,是因为可汗已经与我们公主圆房了才说的。”
拔野可汗便是挑眉,仿佛不爱听。
他再不爱听,沈清颜也得说啊。
沈清颜便垂下眼帘:“都圆房了,大汗不能不负责任……大汗如果还想攻打公主的母国,就太不地道了。”
拔野可汗忍不住翻白眼:“少拿你们中原的礼教来束缚本汗!”
沈清颜登时抬眼直视他:“不管是我们中原,还是你们大漠,夫妻之情都是人之天伦!”
“我便也有话直说:大汗原本想与颍川王一起出兵攻打我们大梁,图的是什么呢?我想无非就是人口、粮食、金银、药材。”
“大汗带兵去打,得来这些东西,那叫‘掠夺’,实质上就是偷,是抢,是赢之不武。”
“况且这个过程中,你们自己的兵马也会遭遇战斗,也会有死亡,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沈清颜顿了顿,观察一下拔野可汗的神色。
“可是这世上原本有更巧的法子,可以兵不血刃,甚至坐享其成……这法子,我们大梁都已经送到了可汗眼前,若可汗反倒还要舍近求远,那大汗自己说,您是不是傻?”
拔野可汗听得眯起眼,像是即将发怒的豹子:“你说什么?!”
沈清颜叹口气:“大汗息怒,我这话,话糙理不糙。还烦请耐心听我把话说完。”
拔野可汗便眯眼盯着她。
沈清颜的目的达到了:这回拔野可汗终于肯看着她,态度认真起来了。
“……大汗如今身份已经是我大梁的女婿,与大梁都是一家子的亲戚了。一家人,还用得着偷啊、抢的?”
“只要大汗好好对我们公主,那大梁每年赏赐给公主和大汗便都不会少。大汗又何必背着强盗的骂名,做那费力不讨好的事?”
……
次日一早,沈清颜悄悄起身,没惊动宁河郡主,直接从貊妃的帐篷里离开。
貊妃也没带旁人,只有她自己一个,陪着沈清颜和达安离开王庭。
貊妃一路骑在马上,还勾着手肘瞟着沈清颜:“来了我们乌护这么多日子,竟然还没学会骑马,只会骑驴……”
“啧,可别叫人知道你来过我们乌护,我们都丢不起这个脸。”
也只有貊妃,离别就在眼前,还一点都不像送别的样儿。
这样倒叫沈清颜轻松。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也怕自己会洒泪而别。
她便笑,拍拍貊妃的腿——没办法,她骑的驴子就是矮,她够不着貊妃的肩膀,也就只能够着貊妃的腿了。
“貊姐姐,有些话,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了?”
貊妃便眯了眼:“我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其实沈清颜也不希望她的猜测是真的。
她转眸望向前方:“貊部的占卜之术,是跟大狐氏学的吧?”
“又或者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貊部本来就曾经是狐胡国的家臣?”
貊妃惊得在马身上一个摇晃。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沈清颜垂下眼帘:“我们中原有一本奇书,专门记载上古的风土人情,叫《山海经》。”
“那里面就记载过:‘有貊国,近燕,灭之’。”
起初刚认识貊妃,这句话就从沈清颜脑海中转过。
容隐最初的封号是燕国公,后来封王,封号也没改变,依旧是“燕王”。
她相信,容隐如此执念于“燕国”,必定有其缘故,比方说——那是他的故土之地。
同样来自《山海经》,提到过青丘有狐;而青丘被后世追寻,附近有“箕尾之山”;
而同样成书于汉代的《春秋元命苞》,则明确记载““箕星散为幽州,分为燕国。”
汉代的《淮南子·天文训》也明确有载:“尾箕,燕。”
可以说,青丘就在燕国。甚至可能是古燕国的首都。
所以综合起来的答案就是:大狐氏曾经祖居燕国,古远时灭过临近的貊国,收貊氏为家臣。
后来大狐氏辗转出西关,入大漠,建狐胡国。貊氏跟随同去,成为貊部。
也就是说,貊妃不怕仆固妃、同罗妃,甚至都不将拔野可汗太放在眼里。
可是她一定会听从一个人的安排!
容隐的黑色羽翼,实则早已经在沈清颜身边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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