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发大了,街上几无行人,医馆里却人满为患,冻伤的人一拨接一拨,三名大夫根本忙不过来,连老掌柜都从家里赶来,加入看病的行列。
对那些日子还过得去的人来说,冬日最适合窝在家里赏雪睡觉。还有日子过不下去的,哪怕外面再冷,他们也不得不出来干活谋生,只因家里还有垂垂老矣的爹娘和嗷嗷待哺的幼儿。
田不凡和秦文稀到达医馆的时候,里面已经没了站人的地方,等了片刻,田不凡挤到老掌柜身边,大声说道:“冯老先生,你这医馆太小了,你在外面挂个牌子,让看病的人都去我家,你再派几个徒弟过去。”
冯老先生裂开嘴,『露』出残缺的门牙,含糊不清地说道:“伢崽儿,你说了算?”
田不凡凑上前才听清老掌柜说的什么,大声道:“您老保管放心,这是积德行善的好事,我爹不会反对的。”
冯老先生弄完手头的病人,颤巍巍站起来,朝田不凡翘起大拇指,道:“伢崽儿,有侠气!”
别看冯老先生年纪大了,口吃漏风,在前礼镇却是数得着的德高望重之人,医术高超,仁德并举,能得老掌柜夸赞,田不凡打心眼里高兴。
老掌柜招呼大徒弟带病人去田不凡家,没过多久,医馆里就只剩下田不凡二人、老掌柜和一个学徒。
“来来来,坐下,我看看你的手!”医馆恢复安静,变得宽敞起来,老掌柜心情不错,叫田不凡坐在自己面前。
因为喝酒,血流加快,田不凡的手肿的比之前更加厉害,稍远望去就是两大块肉团,十指挤在一起,皮肤因膨胀而变得透明,里面的肉已经坏掉,呈现红『色』。
老掌柜捧起田不凡的右手,左看看,右瞧瞧,还拿手指戳了戳,最后捧在脸前不动了。
等了一会,也不见老掌柜说话,又不敢催促,田不凡便观察起老掌柜的手来。
如果只看这双手,说是十六七岁小姑娘的青葱玉指都不会有人怀疑,老掌柜的年龄和双手,是前礼镇两大谜团之一。
说起老掌柜,就连田不凡的爷爷都说从他记事起,老掌柜就在医馆行医了,那个时候还年轻,没有胡子,也是俊俏小伙一个,为人和善,医术高明,对待病人犹如春风一般和煦,吸引了不少小姑娘的爱慕,有几年媒人几乎踏破了医馆的门槛,但那时的老掌柜都拒绝了,只说此生只愿与岐黄为伴,并无娶妻生子之心。
开始镇上的人这只是老掌柜的推脱之辞,想必他瞧不上镇子里的姑娘,随着时间流逝,老掌柜仍然孑然一身,人们才开始相信老掌柜的话。
据田不凡的爷爷回忆,老掌柜一直是一副年轻的面孔,直到他结婚的那天,老掌柜前来贺喜,颌下留有长须,好像突然间变成中年了。
再之后,等田不凡的爹成婚的时候,老掌柜就变老了,然后一直到现在,越来越老,一直活到现在,已经是镇子上最老的一位。
田不凡不信,哪有人一下子变老的,反正从他记事起,老掌柜就真的是老掌柜,须发斑白,和其他老人没有任何区别,只有那一双白白嫩嫩的手,出现在一位老人身上,实在太惹人瞩目了。
曾有贵『妇』前来询问老掌柜是如何保持的,老掌柜说了句很简单,只需保持童子之身就可以。
贵『妇』掩面而走,自此以后再无女子前来问此事。
两个人怔怔发呆,秦文稀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冯老先生,田兄的手怎么样?”
老掌柜放下田不凡的手,笑眯眯说道:“没啥大事,涂上『药』就好了。”
“老先生,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放心!放心!你坐着,我去拿『药』!”老掌柜转身向里屋走去,边走便问道:“伢崽儿,你一个大少爷,怎么把手弄成这样了?”
终于等到老掌柜问起,田不凡再次把自己的经历讲了一遍,少了在青云涧里的夸张,但语气仍然异常兴奋。讲完,田不凡好像想起什么,问道:“冯老先生,你是咱镇子上的活神仙,有没有见过这样的奇景?”
老掌柜思量半天,最后摇了摇头,道:“往年咱的镇子上从来没下过雪。”
田不凡和秦文稀对望了一眼,田不凡咧咧嘴,说道:“还以为我们是第一次见雪,没先到您老也是第一次。不应该呀,咱前礼镇挺靠北的,为什么从来不下雪呢?”
老掌柜摇摇头,说道:“老天不下有什么办法,别想了,来,我给你涂『药』!”
与之前的『药』碗不同,现在老掌柜手里拿着一个青花瓷瓶,拧开盖后,医馆内马上充满淡淡的香味,十分好闻。
田不凡说道:“这『药』不便宜吧!”
老掌柜笑道:“当然,这可是神『药』,把你家买了都买不起!”
田不凡被吓到了,急忙收回手,道:“冯老先生,你可别吓我,我爹虽然疼我,可不会把祖宅卖了。”
“你个伢崽儿,命重要还是手重要,别动,我不要你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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