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的细作,我单知道有个姓张的千总,哪里又和江湖豪杰扯上了关系?”
“那就不要理他们。”臧天任道,“我看太子殿下对他们也厌烦了。只要太子不受他们蛊惑,他们想要兴风作浪也不行。”
程亦风暗想:这也有道理,先把这一年熬过去再说。
不过别人却不给他这机会,十二月初的时候,冷千山、向垂杨、鲁崇明三人竟“不约而同”一齐回到了京城,众口一词地说“有病”,待竣熙亲自上门去探望,他们又都说:程亦风把兵部搞得衙门不像衙门,如果兵部不能整顿起来,他们三人决不回边关——哪怕是治他们渎职罪砍他们的脑袋,他们也不愿被一个乌烟瘴气的兵部领导。
竣熙有心做和事老,却实在不晓得从何劝起。偏偏这个时候,司马非发来消息:玉旒云和石梦泉两人率领三万兵士再次来到南方七郡,名为治蝗,而实际上可能打算渡河南侵。他请求兵部立刻发令,主动出击。
公文之外,还有给程亦风的一封信,大意是,你在尚书的位子上如坐针毡,都是因为你没有服众的功绩与能力,如果你重新和我联手向玉旒云报了落雁谷之仇,则你的尚书之位可以坐稳,而我在前线更无后顾之忧,杀尽樾寇,保家卫国,岂不两全?
“什么两全?”程亦风气得把乌纱都摔到了地上,“还不就是逼我和他结党?我好希罕坐稳这个位子么?罢了!罢了!既然这帮‘搅屎棍’把百姓与社稷都当成争名夺利的工具,还能指望他们干什么?且把他们都撤了,我也不干了。就不信诺大的楚国还找不出别的人才来!这歪风邪气简直就像病一样,越拖就越麻烦!”
“大人如果早想撤换他们,倒也好了。”公孙天成拣起他的乌纱来,掸了掸,恭恭敬敬地递了回去,“不过如今却到了你之前所虑的‘樾寇虎视眈眈’的紧要关头,所以一个也撤不得!”
“先生莫非也觉得玉旒云会南下?”程亦风道,“她带了三万人——我国大青河随便哪个要塞都驻扎着两、三万人,且要塞相隔不远,可以互相支援,又是背山面水,易守难攻——她三万人怎么可能渡河南侵?莫非不要命了么?”
公孙天成道:“她怎样渡河,我倒还真没有想到。但是樾国南方七郡有两座重镇,就是上游的石坪和下游的锁月,其对面正好也是我国的两座重镇,平崖和远平——大人相信她真是来治蝗的么?”
“玉旒云诡计多端。”程亦风道,“之前她故意放消息给我们的细作,说让石梦泉去南方七郡督粮,实际就是去治蝗。这次……既然三万人不可能渡河南下,她故意气势汹汹地来,多半也是烟幕,怕治蝗时被我军突袭。如此而已。”
“如果是要治蝗,她亲自来干什么?”公孙天成道,“所谓兵不厌诈,但是同样的计策用两遍,效果会不同吧?大人自己也摆过两回空城计,难道还不清楚吗?”
程亦风抓着脑袋:“这……”
公孙天成道:“况且,大人不觉得那个细作网络被打破,绿林豪杰自相残杀是某些人有心促成的么?”
程亦风虽然不习惯以恶意来揣测他人,但是公孙天成这话出口,他最先想到的是冷千山等人故意生事来排挤自己,转了个弯儿才意识到公孙天成指的是玉旒云。“玉旒云有天大的本事能够让我国的武林豪杰自相残杀?”
公孙天成道:“这也不需要‘天大’的本事。只要本来大家心中有鬼,外人想挑拨是非常容易的。就像现在的朝廷,樾寇还没有别具用心地插手呢,不是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吗?武林也是如此。大人没听顺天府说争斗的原因是一批人行刺樾国皇帝不成被擒后变节以致其他同胞也惨被牵连么?这‘变节’之说,还不是樾人传出来的?当然是随便他们怎么说都行。我楚国的绿林豪杰本来相互猜忌,正好被樾人利用了。”
“绿林好汉难道不是应该都像杀鹿帮的邱英雄他们一样么?”程亦风叹道,“应该能为朋友一诺而独行千里,为国家存亡而抛头颅、洒热血……”
公孙天成笑了起来:“大人说的是‘应该’,况且你那‘应该’恐怕都是话本传奇里来的吧?那朝廷中还‘应该’文官不贪财,武官不怕死呢!实际又如何呢?”
程亦风一愕,接着苦笑道:“先生说的没错,所以我程某人还是应该退隐田园,写写传奇话本。”
“大人千万不要这样说。”公孙天成道,“如果大人真的这么做了,那还有谁把国家社稷朝‘应该’的那条路上推?就算大人想要退隐田园过逍遥日子,如果天下不太平,这个愿望也不能实现吧?”
程亦风一怔:“这……”他挫败地挠着头:“程某高谈阔论,其实自己也是个孱头,叫先生看穿了——以先生之见,现在兵部被闹得乌烟瘴气,朝廷里尽是党派纷争,樾军又……又可能会有不轨企图,以我一人之力,怎样才能力挽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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