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有多少次,这样在皇宫路一前一后紧紧相伴着?石梦泉想,但如今出了这个愉郡主……玉将军的心中不知究竟对我和郡主是怎样看的?我固然一世也不会说出那妄想,可她若误会我,我宁可死了!
暗红色的披风在他的面前翻滚过,好像人心底汹涌的波涛。他紧走上两步:“玉……”
还未唤出口呢,玉旒云倒先停下来了,转身定定地看着他。
石梦泉不由一怔:“将军……”
“呼”,冷不防玉旒云一拳当胸打了过来。石梦泉反应敏捷,一侧身就闪了过去:“这是?”
“看来你真是全好了。”玉旒云呵呵一笑,“百草门的确不是浪得虚名。”
那还不是多亏了那千年人参和万年灵芝?想到这事,石梦泉心中便有千言万语,不晓得该从何说起。
玉旒云仿佛能看穿他的心事,摆了摆手:“反正这贡品我已经侵吞了,你一定要都吃完才行。你这家伙平时看起来壮得很,谁知道一病就这么凶险?你得好好补一补,省得落下什么病根子——我跟你把话说在前头,皇上是什么人都不能信,只能信咱们。而我是什么人都不能信,只能信你和姐姐。你一定不许死。”
听得此言,石梦泉心中百感交集,想不出还能说什么,只答道:“是,将军。属下一定不死。”
“噗嗤”,玉旒云不禁笑了起来:“皇上也不过才‘万万岁’,要是能不死,那岂不成了妖怪?”
石梦泉才也意识到自己是说了傻话,赧然一笑。
玉旒云道:“反正不许比我先死……哎,真是,你能化险为夷,我又升了官,咱们在这里讲什么死不死的?咱们总要领兵把楚国踏平了。不过现在,要想个法子帮皇上把赵王这老小子踩扁了——竟然敢算计我,我有他好看!”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御书房。通报进去,庆澜帝叫“传”,待走进去,见这位当今天子正在房中来回踱步,一见到两人,立刻迎了上来:“两位爱卿,可终于来了!”
两人都要下跪行礼,庆澜帝叫他们免了:“朕可真是急死了,怕皇后担心,所以什么都不敢跟她说,但是又怕玉爱卿你猜不出朕让她去的真正用意。还好,好好,玉爱卿你聪明绝顶。”
“哪里。”玉旒云道,“姐姐说了,臣是皇上看着长大的,臣有几斤几两,皇上最清楚。用什么法子能叫臣明白事情的原委,也只有皇上才计划得出。”
庆澜帝看了看石梦泉:“石爱卿,你的身子也大好了吧?今儿早上朕真恨不得能有什么‘传音入密’之术能告诉你朕的处境……唉!”
“劳皇上挂心。”石梦泉道,“臣一介武夫,小伤小病的并不打紧。”
“皇上,”玉旒云道,“是赵王爷动了反心么?皇上有何打算?”
庆澜帝擦着额头上的汗,一壁示意他二人随意坐,一壁道:“这事说来也瞒着外头很久了,你们都是朕相信的人,便告诉你们也无妨。其实三皇叔造反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三皇叔的母妃是太祖皇帝最宠爱的一位妃子,尊号是纯懿敦慧皇贵妃。太祖皇帝驾崩,外面人都以为她是自杀殉葬,实际不然。她是被太宗皇帝杀死的。”
玉旒云和石梦泉都是一惊,把事情的因果猜了个大概——最受宠的妃子,有一个战功赫赫的儿子,而皇位却被别人得着了,这其中谁是谁非,没什么可计较的。自古只有成王败寇。
“这件事瞒得很严,三皇叔全不知晓。”庆澜帝道,“其实除了太宗先皇之外,恐怕没人知道。但是那纯懿敦慧皇贵妃阴魂不散,常常纠缠太宗先皇,先皇不堪其苦,就立下一封‘兄终弟及’的诏书。不过同时又把赵王爷派到北疆去抗击蛮族,想假蛮人之手把除掉这心腹大患。谁料……”
谁料赵王在北疆打出一片天下!玉旒云对这桩宫闱旧事闻所未闻——仁宗即位时“真假遗诏”闹得满城风雨,但赵王并不是那风波的主角。
“太宗皇帝打从心眼儿里没想把皇位传给三皇叔,”庆澜帝道,“那诏书根本就是用来糊鬼的,就放在纯懿敦慧皇贵妃的灵位后面。到太宗皇帝病重时,觉得这件东西留着实在是个隐患,就叫先帝仁宗爷去把诏书毁了,仁宗爷才知道了有这么一回事。后来也就告诉了朕。”
玉旒云点头,表示自己洗耳恭听,不过心里却想:这种事情,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那诏书当初若索性放在灵位后不去动它,让秘密跟着太宗皇帝入土,等到赵王寿终正寝,一切就成了定论,再也没有翻案的机会。可偏偏太宗要告诉仁宗,仁宗又要说给庆澜帝听——谁晓得这中间还有什么人得着了风声?若是赵王也知道此事,造反就更加师出有名了……然而,她转念一想:造反还需要师出有名么?谁的兵马多,谁的粮草足,谁的手段够狠辣,那就能踩在别人的头上……从来都是如此。
庆澜帝道:“仁宗爷自打知道了这事,心里就慌得紧。又赶上闹那遗诏风波,朝廷里人心惶惶。仁宗先帝生怕三皇叔其实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只等时机成熟,就要夺取王位。不过三皇叔一直都未有所行动——二位爱卿都年轻,大概不清楚曹墅老将军的事。当时仁宗爷被几位辅政大臣逼得没有办法,只好让曹老将军屈死。三皇叔知后大发雷霆,暗中查出了几位辅政大臣的罪状,自己回京来为曹老将军平反。仁宗爷看他那架势,以为他是要逼宫篡位了,岂知他只提出了要取几位辅政大臣的性命。仁宗爷怕他有兵队埋伏,不敢不从,但后来却发现三皇叔是单人匹马回西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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