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百来个兄弟抢劫,靠的是胆量和武功。”乌昙真挚地道,“但是带着几万人的军队攻城略地,那靠的就是本领了。虽然论到拼命,我必定不输给石将军。但是自问若是当时被困远平城的人是我,我只怕没办法将士兵们都安全地撤出来。身先士卒和运筹帷幄毕竟不是一回事。”
“好一个‘身先士卒和运筹帷幄不是一回事’!”玉旈云笑道,“我可不该点醒你!你只晓得‘身先士卒’的时候,已经称霸东海,若是再学些‘运筹帷幄’去,只怕你可以将蓬莱、伽倻等弹丸小国都灭了,自己弄个东海皇帝来当当!”
“你说的是东海龙王吗?”乌昙也笑,“那等我建好了水晶宫,一定请你来游玩一番。”
“水晶宫?”玉旈云哈哈大笑,“你还没当皇帝,就已经想着征发民夫大兴土木,可见日后一定是个昏君——要知道‘运筹帷幄’和‘当皇帝’还不是一回事呢!”
“我才不想当皇帝呢!”乌昙道,“我只想当个逍遥自在的海盗——”如果可以,我更愿意留在你身边做个普通的士兵。这话,他说不出口。
“这愿望还不简单?”玉旈云全然不觉他神色有异,“等梦泉凯旋归来,你就可以继续逍遥自在做你的海盗了。只不过,日后不可再打劫我的舰船。”
“决计不会。”乌昙道,“连之前劫走的那一艘也会还给你——我听罗总兵说,那船上都是些很重要的东西,从楚国运来。不过我和弟兄们看过,最值钱的就是银元宝而已。你身为樾国的内亲王,还稀罕那点儿银两?”
“我不稀罕银两,我要的那上面的矿石。”玉旈云道,“不过,就算没有矿石,能从楚国把白银运走,我也很开心……楚国……楚国……”她的神情忽然变得阴冷起来,锁着眉头,不知遇到什么疑难之事。
乌昙只能从那一夜所听到的只言片语猜测她与楚国的宿怨。并本能地觉得,她那一段伤痛的往事,除了和石梦泉分享之外,不会对任何人吐露。所以他也就不去问。转换话题道:“你说刘子飞下一步会怎样?”
“他?”玉旈云轻蔑地“哼”了一声,“找他来问问就知道了。”
“找他来问?”乌昙不解,“他怎么肯和我们说?”
“他当然不肯,”玉旈云道,“再说他还能说出什么来?根本就是个没脑袋的人——我不是要找他来问。我是要找他的脑袋来问——你去帮我找来!”
乌昙不太明白这个命令——玉旈云要他去刘子飞的府邸,将他身边最丑陋的那个幕僚抓来。乌昙以为“丑陋”是见仁见智的事,万一抓错了岂不麻烦?但玉旈云说:“你放心,错不了。那人不笑的时候像是老鼠,笑的时候像是猫,一望而令人生厌,绝对不会认错。”乌昙只得带着忐忑的心情去了。到了刘子飞的住处,见其正和三五个幕僚议事,无一人生得符合玉旈云的描述,再等片刻,见有一小老头儿推门而入,生得獐头鼠目,和刘子飞笑着打招呼,三角眼眯缝起来,正好像一只偷腥得逞的大猫。乌昙差点儿没笑出声:这不就是当初自己被关在牢里,那个来问长问短的家伙么!玉旈云的形容可真贴切!
于是他等这边议事结束,这小老头儿落了单,就上前一把抓住其后心,扛在肩上,趁着暮色带去玉旈云的跟前。恰好端木槿也已经张罗完汤药,房间里一个人闲人也没有。他便将这老头儿往地上一摔:“你看是这贼眉鼠眼的家伙么?”
玉旈云正靠在床上看书,抬眼看,即笑了:“郭先生,别来无恙?”
郭罡也不起身,坐在地上拱手:“王爷,我心里正挂念着,怕你不肯见我呢。”
“放屁!”玉旈云斥道,“这世上还有你怕的事?你要是真害怕,那天就不会使出那种阴招来算计梦泉——乌帮主,这位就是在参汤里下毒的人,你可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
原来是他!乌昙这才将名字和人脸对上了号。这就是玉旈云口中又敬又恨的谋士。他以为是怎样一位仙风道骨的人物,却如此丑陋不堪。
郭罡仍然不起身,嘿嘿笑道:“就是因为在下那天走了一步险棋,想向石将军表忠心,结果一时失算,现在成了翼王爷的眼中钉。我现在真是无时无刻不担心翼王爷来取我的小命呢!”
“哼!”玉旈云冷笑,“我好像警告过你——任何卑鄙的勾当,你只找我就好了,不要打梦泉的主意,你偏偏要去算计他,这是你自作自受。”
郭罡摆出一副苦脸:“如果王爷当日的精神好像今天这样,我郭某人又何至于去招惹石将军呢?如今见到王爷气色大好,郭某人总算松了一口气。阿弥陀佛!”
“你为我念佛吗?”玉旈云冷眼睨着他,“我倒觉得你脚踩几条船,随时哪一条沉了,你就跨上另一条了。若是我气色不好,你跟着刘子飞不也逍遥快活?若不是那天你失算,只怕你在翼王那儿也给自己铺了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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