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江石其实就是刚开采下来的石头,不做任何处理,这种石头由于不规则的形状,抛在堤坝根部,可以很有效的抵挡水流的直接冲击,保护堤防。
另外,这东西在发大水的时候,更是被广泛利用,现在长江里就游曳着许多艘装满抛江石的船待命,哪里有险情就往哪里运。
通话还没结束,堤坝上传来了连片的惊呼声,豁口的水流太急,那几艘卡车竟然被冲击地向圩区内移动,眼看战士们拼了命刚打好的底子,就要被冲开了。
指挥官眼珠子都红了,扫视一圈惊慌无助的老百姓,最后目光落在了那艘运送原木的水泥船上。木材现在已经被运上了堤坝,空船靠在岸边,船老大满脸惊恐。
倾盆大雨浇在指挥官的脑门上,淋得他睁不开眼,鼻子不通气,只能张大着嘴巴呼吸。突然,他面色一狞,大声咆哮,“给我把船开过来!堵上去!”
“老董,你不能这么干,那是人家的私船!”陪在旁边的指导员被他喊傻了。
指挥官老董眼珠都瞪圆了,指着万春圩对指导员大吼:“那里可是几万老百姓,十万亩良田,上万户人家,说不定还有人没来得及撤走,人命关天,现在别跟我谈这些!”
“可是……”指导员为之语塞。
指挥官老董已经疯魔了,他用变调的嗓门挥手厉声大喝:“国家养咱们这些军人是干什么吃的?大难临头,别说是船,就是用人,也得给我把豁口堵上,我老董第一个!”
说完,指挥官一把扔掉帽子,推开指导员,抓起地上的绳子往自己腰上栓,齁着嗓音也不知在对谁喊:“弟兄们,我先下去,你们给我拉着点,真拉不住就放手,我老董不怪你们。”
还没等附近的战士们反应过来,老董在腰上胡乱栓了个死结,大喊大叫着冲向了豁口。真是门大惊失色,跟在后面拼命追,有几个小战士当时就哭了。
周围慌乱的百姓们听见这边的动静,看过来,全都瞠目结舌。
豁口内,洪水正在向圩区里灌,速度快得难以想象,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并伴有啸叫,看一眼都能让人头晕。老话说,破圩如山崩,洪水如奔马,这话当真不假,没有亲眼见过,根本就想象不出那滔天的威势。
而就在这无匹的大自然之力面前,有人义无反顾发起了冲锋。
人们只见一条瘦瘦的中年汉子大喊大叫着跑向浊浪滔天的豁口,纵身一跃,跳进了湍流中。惊呼声四起,百姓们忘了恐惧,也跑向豁口,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豁口里的水流速至少40公里每小时,老董刚跳进水里,立刻就被带向了下游,绳子急速向下蹿。追来的战士们大急,拼命扑上去抓住,被强大的力道拽着在烂泥上滑行。
紧接着,一个接一个战士扑倒在地,死死抓住了绳子,人多力量大,终于稳住。
“沙包,快抛沙包下来!”大洪水中,老董在大喊大叫。
百姓们冲上去看,一片哗然,只见老董扶住一辆卡车的斗子,勉强露出上半身,对着上面不停嘶声呐喊。
涛涛洪水中,这个干瘦的汉子显得那么渺小,随时会被吞没。
岸上的战士们看见指挥员竟然跳进了洪水里,终于集体爆发了,当时也不知谁起的头,只听一连串怪叫声,“我也来!”无数战士带着绳子跳进了激流中,大洪水里下起了“饺子”!
人类史上从未有过的一幕出现了,这些军人竟然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充当堤坝,来对抗这似乎无可抵挡的天地之威。
战士们一群群往下跳,宝贵的生命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石头,永恒凝固,“扑通扑通”跳进了水中。
他们在把命交给了自己的战友,在水里挣扎,然后彼此抓牢自己的同伴,渐渐结成了一体。跳下去的人越来越多,转眼站满了豁口,排成了好几层。
他们互相缠在一起,后队顶着前队,一层顶着一层,拼死发力,竟然硬生生铸成了一道人肉堤坝!
圩梗上,老百姓们跺着脚大声哭喊,这水里可是好几千条年轻鲜活的人命啊!从古至今,哪里有这样用命挡水的。他们中一旦有一个人们撑不住,整条人肉堤坝就可能瞬间垮塌,这些战士们会死伤惨重。
郭大江这时也站在豁口边,看见这一幕,彻底傻眼了。这一刻他忽然明悟了什么,只是却说不出来。
一只小手伸过来,牵住了郭大江的手,他失魂落魄转头看,身边站着一个“小泥猴子”。虽然已完全认不出衣着相貌,可郭大江还是瞬间认出来,这是姜白回来了。
姜白看着水里无比壮观的人肉堤坝,叹了口气,轻声说:“他们,才是真正的龙,而姒文命不是。”
“嗯。”郭大江点了点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热泪盈眶。
“沙包!”
突然,一声格外难听的尖叫响彻夜空,那是现场部队的指导员,人们这才回过神来,大水里那些人就算是铁打的也支撑不久,必须立刻采取措施把豁口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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