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蔺重阳是愕然之后恍然大悟,那迎面而来的侠菩提,便是愕然之后多有不解。
经由天命指示,侠菩提在天佛原乡,拿起昔日光尊所留之定光梭罗,身负佛乡之传承,走上了一条既定的道路。
这一路行来,他替许多迷惘之人指点迷津,亦曾平定诸多武林祸患。
然,此次意外感应,他本以为是九轮异识,亦或者欲界遗祸,故一路寻来,未曾想,却是意外之人当面。
立在地上的那支剑,即便在夜幕下,依旧清晰无比,他甚至在其上,看到了久埋心中的过往。
昔年,怪贩妖市宫变,彼时还叫龙霞的他,心冷于亚父龙戬之死与父皇龙漪之所为,选择悄然离开妖市,来到苦境游历修行,走上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将目光自志圣配天,转向一旁的蔺重阳,侠菩提之语气,亦变得十分认真:
“有一件事,事关苦境苍生,需要尊驾帮忙验证。”
以他之阅历,尚无法分清究竟是异识为祸,亦或者欲界造劫,按理来说,以面前之人的能为,应当不会中招才对。
但,此事他不敢赌。
“可以,但不知要如何做?”
当看到侠菩提将目光,放在剑上之时,蔺重阳便知晓了原因,只能说,正道中人经典疑神疑鬼。
别看异识对妖市影响不小,甚至还留下了一些传说,考虑到侠菩提的出身,倒也可以理解,但九轮天那处所在,应当会让所有人大失所望。
见到蔺重阳如此坦然,侠菩提此刻,反而有过一瞬迟疑。
不过,毕竟是能与玉逍遥论交之人,又岂会因此退缩:
“以武会友,一招为限,尊驾以为如何?”
这是最简单,有效,且不会得罪人的方式。
“既是如此,那便得罪了,请。”蔺重阳自是欣然应允。
“请。”
话语落,只见四目相对,紧接而至的,便是直映内心的一掌。
两人身形同动,推掌而出,儒者仁心,菩提心证,却是一者举重若轻,一者举轻若重。
淡然一触,转劲卸力,无边宏力顿时化作微风一股,席卷无远弗届,未伤沿途一草一木。
两人各自震退,只见侠菩提将手掌收回,随即欠身一礼,将原由一并道出:
“多谢,此番乃是因为一桩旧事,对尊驾有所误会,还请见谅。”
“无妨,潜藏暗中的祸患,自当扼杀于微末。”
蔺重阳没有多问,而是真元轻吐,一套石质桌凳自两人中间的地上升起,只闻他继续说道:
“正好我亦有一事,需要向佛者论证一番,请上座。”
“请。”
对此,侠菩提没有拒绝,两人入座后,一应茶具化现桌上。
蔺重阳一边准备煮茶,一边出言:“昔年三阳同天之时,那森狱阎王曾商请另外五方王者,欲行瓜分苦境之事。
其中一方,唤作红冕边城,与会之人,号赤王,唤鬼方赤命。”
他毕竟也是人,无法做到兼顾每一件事,有些事情,没有遇到便只能顺其自然,但若是遇到,却也无法置之不理。
“尊驾想如何论证?”
出言同时,侠菩提心中亦是轻叹,此番,当是有些麻烦了。
“便以三教审判庭之主,道枢解天籁常用之事中人,人下物,物上事为论,佛者以为如何?”
“愿闻其详。”
将茶壶坐在火炉上,蔺重阳缓缓开口:“首论事中人,鬼方赤命,赑风隼,平朔新月王。
昔年,怪贩妖市里有两名阶级低下的生口,在他们为奴的岁月里,一起在妖市闯荡,一起冒险。
两人「誓同生,誓共死,以明月为记,不违生死盟」,用生命来燃烧出青春最美的火花。
时光流逝,其中一人被平朔新月城买走,又过了若干年,那人衣锦还乡,不忘提携昔年故友,花重金将其买下,带回平朔新月城,并举荐给平朔新月王。
前者名唤风隼,后者名唤赤命,没有用多少时间,赤命便以其才干与能为,成为新月城大将。
但两人之间的情谊,却是在人性的贪婪与复杂中,渐渐变调。
昔年好友,不断在各处较劲,一争长短,直至一次皇宴,两人地位逆转,写尽了最真实的人性斗争。
那日,誓约树被毁,风隼邀请赤命一聚,而赤命虽有提防,却还是选择赴宴。
最终,一杯毒酒下肚,让两人之间的恩怨,暂时告一段落。
风隼,赤命,以及平朔新月王,三人之间,孰是孰非?
错在风隼吗?衣锦还乡仍不忘昔年故友,此举是错吗?
那错在赤命吗?亦或者错在新月王?皇宴何其重要,风隼既然犯错,赤命能者上位,站在新月王的立场,此举可有偏颇?
既然如此,难道三人皆无错吗?若是无错,又为何会落得如此结局?”
关于平朔新月城的往事,侠菩提在昔年亦有所耳闻,不过,此事自不同的人口中被道出,代表的意义亦有所不同。
就比如眼前这位,两人虽无交集,但侠菩提曾自尊佛口中,了解过蔺重阳这位儒门主事,其之观念与手段,甚至远比三教法宗更为激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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