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的夜,暗得连一丝星光都看不到。
赵瑾尧领了骁勇的亲信前去捉拿,转过营帐一角,突然怀里扑进一团娇小的黑影。
赵瑾尧忙将人推出来查看,便听得阿南的一声颤抖的轻唤,“将军?”
赵瑾尧略微一怔,又看向前方不远处那名偷了密函的内鬼的黑影,放在阿南肩上的手拍了拍,叮嘱道:“你待在这里别动!”
说罢,赵瑾尧领着身后的人继续朝那团黑影不紧不慢地追去……
营地之外不过百米处的一方围了几块巨石的平地上,那个“内鬼”彻底不再往前走了,身上裹了黑色的斗篷,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大周的军营之中有了内鬼,最先受到怀疑的自然是那三名西戎女子。
方才已见过阿南,如今赵瑾尧看着前方巨石中立的女子才该有的娇小黑影,心中揣测莫不是另外两名西戎女子其中的一个?
迟迟等不到“大鱼”,赵瑾尧便率领部下上前将那“内鬼”团团围住……火把照亮此方,及至她的正面,赵瑾尧才看清“内鬼”的脸。
并非那两个西戎女子,而是从各州郡送来的营妓中的一名……赵瑾尧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清晰记得这张脸。
大约,是刚到那日,他一眼扫过囚车旁的一众大周女子时,唯独她的眸子多了些坦荡。
坦坦荡荡,任凭人打量!
但此时,她半蹲在地上,手中攥着那纸密函,肩膀抖动,闻声抬眸看向赵瑾尧时,才显露出那双通红泛着水光的眸……是在哭!
并非恐惧害怕,只是因为委屈,因为……恨!
她恨得咬牙切齿,手中攥着的那纸密函早已皱巴得不成样子。
她送不出这封密函吗?
她听着远方鹰泣,嘲弄一笑……
“战神将军?”那女子的声音浸了夜的凉,闻之仿若心尖泣血。
赵瑾尧怔愣地看着她,不曾回答,也……不敢回答。
那女子踉跄着站起来,周围上弦的箭矢皆比着她,她却没有丝毫在意……傲然伫立着,撑着最后一根傲骨。
“我父一生征战沙场,保卫大周江山,保护大周百姓,可曾有一日想到,他唯一的女儿,成了大周士卒发泄兽欲的工具,饱受蹂躏!”
她抬眸望着四野,泪已如泉涌,“瞧,这就是我父守卫了一生的疆土!”
所以,她又如何忍心亲手毁了……
那纸密函从她的手中滑落。
如今她只恨她自己,都已经家破人亡,都已经饱受侮辱,合该恨尽天下人,挑起一番血雨腥风,只是不忍,不忍……
心慈手软地对待世人,这世人可曾温柔善待她一分?
也罢,世人如何也不在她的考量,她不过是不希望父亲守卫了一生的疆土,遭到西戎染指。
她看着自己的遍体鳞伤,此行无论成功与否,早就决定了自己的去路。
那女子突然朝着赵瑾尧粲然一笑,明媚如夏花,绽放于人生最美的时节……
下一秒,那女子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朝着赵瑾尧刺来。
那匕首刺人的动作缓慢得很,没有一点杀人的本事,也……没有一颗杀人的心!
等赵瑾尧震颤了眸子,反应过来,大喊着“住手”时,周围士卒手中的箭矢已经笔直地射进了她的胸膛!
女子倒在血泊中,黑与血的红完美融合……
赵瑾尧颤抖的双手,想救起这名女子,却无从下手。
女子还有意识残留,口中狂吐着鲜血,仍旧那双坦坦荡荡的眸,看过四野,不曾开口留下一句话,就永远地闭上了眼……
九、
那是阿南第一次看到赵瑾尧哭。
阿南想,将军这般坚强的一个人,应该也是他阔别孩童时代的第一次泪目吧。
在沉沉的夜色里,赵瑾尧抱着那名女子的尸身回到营地,亲手拔掉了插在她身上的箭矢,又嘱托阿南,帮她梳洗一番。
天蒙蒙亮时,赵瑾尧已掘好了坟,准备安置那女子下葬。
阿南请了另外两名西戎女子帮忙抬着尸身,那两名西戎女子在瞧见那女子的第一瞬便惊呼出声,“呀,是那个官家小姐!”
……
没有什么隆重的葬礼,坟墓是赵瑾尧亲自刨的,土也是他亲自埋的,只是掩埋了那个女子悲苦的一生。
然后,赵瑾尧便枯坐在坟前许久,期间,一只眼神锐利的鹰立在坟头,也默默陪了许久……
赵瑾尧生了一场小病。
他身体底子好,为了不影响军心,便瞒下了此事。
是故,赵瑾尧生病的事,也唯有阿南一人知晓。
阿南进进出出照顾赵瑾尧半月,这半月来赵瑾尧不曾喝药,身体却也扛过来了。
只是身体病好了,却不知心病何时才能好……
赵瑾尧病好从帐中出来这日,边关正好下起了雪。
大约因着是初雪,这一场显得很是温柔。
阿南似乎心情很好,邀了赵瑾尧往后山上去,赵瑾尧左右也无事,便应允前往了……
“将军,您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