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谗言的宦官、炼药的方士都被冠以损害龙体的罪名,继而变成楚敖的刀下鬼。
陈邦年仅十二岁的外甥白詹继承大统,改年号为景泰。
离开帝都那一天,沈妩在车鸾上回首遥望帝都巍峨的城墙。楚明彦被一袭白狐裘裹着,趴在她的膝头熟睡。楚敖抚平沈妩眉心的褶皱,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都结束了。”楚敖安慰她。
“先帝的谥号定下来了么?”沈妩魂不守舍地问。
楚敖沉默片刻,说:“灵。”
沈妩闭着眼睛深呼吸,重又睁开眼睛,痛苦地说:“所以,现在是景泰元年,灵帝仍然统治了大周二十六年。谶语没有破,历史的轨迹没有改变。”
“你不该杀他。”沈妩有些崩溃。
“可是他该死!”
楚敖失控地低吼出声:“我每天都在悔恨,如果没有北征,你们就不用到帝都吃苦受罪,长生也不会被磋磨至此。多少将士死在草原上,阕北有多少新妇守寡、父母丧子、孩童丧父,就为了这样的君主,就为了这样的王朝?”
“如果毁灭是它的宿命,那就让它毁灭。”
——
祥符十年。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关于这句谶语的事。”楚明彦颤抖着手抚摸楚识夏的脸颊,苦笑着说,“父亲离世之前,将谶语完整的内容告诉了我。与你说的分毫不差:‘大周亡于祥符十三年’。”
与鬼市主一样,在景泰二十年结束,今帝宣布改年号为“祥符”的那一刻开始,楚明彦便知道这句谶语正在应验。命运的手指拨动着每一个人生命的前进方向,将他们推向既定的结局。
楚明彦每做一个决定,都忍不住在内心质问自己,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他究竟是逃离了命运的捉弄,还是朝着命运写好的结局狂奔而不自知?
“所以,不是弄虚作假,也不是巧合。”
楚识夏喉咙干涩,艰难地说,“滨州的瘟疫,也是母亲预见的。留下那封药方,将医书大批刊印散布,是有意为之,只为了滨州瘟疫到来的那一天,有人能够发现其中的秘密。”
“是。”楚明彦点头。
楚明彦的拇指摩挲着楚识夏的脸颊,眼底带着潮湿的泪意,“你的乳名是她取的,如今你的眼睛像她。我常常在想,你的梦境,是否就是母亲预见未来的另一种能力?”
可是楚明彦不敢说,也不能说。这句谶语无疑会重创云中的军心,没有人愿意打一场必输的仗。他背负着这个沉重的秘密,踽踽独行多年,终于在此刻披露于年幼的妹妹眼前。
“母亲究竟是什么人?”楚识夏发出最后的疑问。
“我不知道。”
楚明彦摇头,说:“父亲从不提起母亲的身世。‘沈妩’这个名字,属于一个兖州瘦马。但父亲初识母亲的时候,手下人带着母亲的画像打听到的‘沈妩’,简直是另一个人。”
一个躯壳里,能容纳两个灵魂吗?
作为瘦马活着的沈妩,轻浮、贪婪、美貌而胆怯。
而楚敖见到的沈妩坚毅、冷静,聪慧远超常人。她所学颇杂、图谋甚大,怜悯弱小贫苦之辈。她独自一人从兖州流浪到帝都鬼市,在见证朝政腐朽后将希望寄托在云中楚氏身上,发动分裂北狄十三部的北征。
其中的磨难、艰险,不足为外人道也。
“母亲去世的时候,父亲没有哭,而是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父亲说,母亲不是死了,她只是回家了。” 「应该都看出来了吧,妈妈是穿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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