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过了刘涣,徐平又对谭虎道:“本来我们只是从秦州运到番境些酒水玩物,换些金银财货和大牲畜,更歹毒一些的,因为有伤天和,一向不去做。没想到番贼一而再,再而三有用些下流手段来恶心人,那就干脆给他们一个狠的。过几天,我会吩咐秦州在沿境一带收买大牲畜,特别是骡、马和骆驼,不惜高价。但大牲畜太过显眼,番贼又在边境布有重兵,马和骆驼最集中的天都山一带极难运出来。你回去之后,选一些人手,密令他们潜往边境地区,以重金收购马肉、骡肉,收到之后便就转给军营,让他们煮了来吃。——还有,再选格外可靠的人,让他们收买番境的马蹄、驴蹄、骆驼蹄。话不多说,只是告诉番人这种东西以避邪去秽,是极难得的货物,越是北境的越好。这样是双刃剑,本朝也必然有人贪图钱财,想办法收了来卖。你暗地里只要发现,便就报秦州,格杀勿论!”
“这——确实有干天和——”谭虎犹豫了一下,急忙叉手。“末将遵命!”
徐平点头:“明的是秦州收大牲畜,暗的是你派人去收马肉、骡肉等等,只说这些肉可以增长力气,所以收来让军中食用。最隐秘的,是收那些大牲畜的蹄子,此事千万不可以泄露,如此残杀大牲畜对农牧业伤害极大,会坏我们名声的。最好,你暗地里能够跟那些昊贼派来境内用假钱的人联起来,让他们回到番境去收。番贼让这些人来用假钱,必然是选出格外头脑精明的,精明人知道怎么做事情。他们来用假钱,有无数的人盯着他们要去领赏,而贩那些隐秘货物,得利容易多了。”
刘涣叹了口气:“都护如此做,必然会引诱番人杀伤无数大牲畜。可惜了,如果能够收来为朝廷所用多好。本朝跟番胡比起来,缺的就是马啊——”
“不能为我所用,便就没有任何用处!朝廷缺马,我们以后养起来就是,现在好的马种有了,养马的草场有了,缺人只是时间而已。等到灭了昊贼,这数千里之地,足够朝廷养用。——谭虎,我再说一次,此次我们做的隐密事不足为外人道,一定要谨守机密,如果传了出去,甚至引起境内动荡,我惟你是问!”
谭虎想了一会,叉手道:“都护安心,末将一定把此事做好!”
徐平点了点头,摆手道:“好吧,你们退下去吧,回去之后把吩咐的事情再想一想。眼看着就要秋后了,大战将起,你们把这两件事做好,为战事开个好头。”
两人应诺,行礼告退。
出了都护官厅,刘涣对谭虎道:“机宜,我的消息不比你灵通,若有事情跟我提一声。”
谭虎应诺,与刘涣聊了两句,便就分别离去。刘涣一个人在都护府的院子里想了好大一会,才回到自己蕃落司里,写了文书分送治下各蕃落。
此时狄道以西的地方不在秦州辖下,各个蕃落也互不统属,刘涣思索良久,还是选了一些归附而且恭顺的蕃落送了公文去。兰州落入大宋掌控,断绝了党项跟河湟地区蕃部的联系,他们很难到那里去作怪。而且过了狄道就是邈川,是党项的势力范围,他们的死活刘涣不需要去管。最关键的,其实还是龛谷蕃部和残存的禹藏部蕃落。
会州北边是古老的丝绸之路的重要路段,特别是古媪围县的黄河渡口,是东西交通的要害之地。由此处渡黄河,而后到金城郡,即是兰州,由此向西北而行。唐末这一带没入吐蕃,各城皆废,就连黄河古渡口也没了人管理。不过这里是交通要地,一直都有民间渡船,摆渡过黄河的客人,维持着已经没有多少商贾往来的这条古商路。
离着渡口不远的一处小山下,康狗狗叉着腰喘了一会,猛地踢了身边躺在地上的人一脚,口中骂道:“直娘贼,让你随着爷爷做事,我在这里站着,你倒躺着,挺尸么!”
那人猛地从地上蹦起来,连连陪罪:“小的没有眼色,大人且息怒。这一路远来着实辛苦,连马也不让骑,实在走得乏了,躺在地上歇一歇。”
康狗斜眼看着那人,冷哼一声:“歇一歇?爷爷此次过河,身上担了天大的干系,我都没有歇,你个杀千刀的竟然敢歇!惹得爷爷性一起,一刀砍了你的脑袋,让你歇个够!”
说完,瞪起眼睛看着其他的人喝道:“以后没有我的吩咐,哪个胆敢想躺想躺,想卧就卧,都仔细地头上吃饭的那物事!爷爷此来,干系重大,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众人纷纷连连称是,无不点头哈腰,满脸堆笑。不过只要仔细看一看,无不是皮笑肉不笑,那笑里都带着七分奸诈。这就是元昊派出来到宋境用假钱的几伙人中的一伙,专门选出来特别奸滑的,还有不少是从刑场上弄下来的。这一群人,天下的人情看遍,什么软的硬的诸般手段无不精熟,最会看眉眼高低,但要他们心服,却是千难万难。
康狗狗随着尹悦去过一次大宋,到了汴梁,到了五台山,诸般顺利,回来之后也翻身成了人上人。他是私生子,按着党项的规矩,做不得正军,和酒五斤本来是负瞻出身,从大宋回来得尹悦举荐,不但是做了正军,还得了官身。康狗狗出身最底层,在三教九流里打滚惯了的,得了官身之后特别能逢迎上官,竟然官运亨通。只是此次不怎么走运,因为特别受上官赏识,给了这个重任于他,说是做好了回来让他升官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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