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脚步总是快过人们的思绪,不经意间一抬头,树上半青半黄的叶子就已全都落到了地上,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秋风卷着枯枝败叶从地面掠过,把平坦的地面刷得惨白,也把天地间最后的一丝暖意带走了。
徐平和桑怿傻呆呆地站在庄院前,看着站在他们面前的五个兵士和一个军官,以及兵士手中盘子里的五颗人头。
曹玮的威名不可轻辱,没几天时间,禁军大营就给出了答案。这六个人是从卢馆镇大营来的,他们的答案很简单,被杀五人擅出军营,以军器杀伤人命,视军法如无物,按律当斩。
于是五人就被斩了,而且还把人头拿来给徐平这个受害人看,从这里离开后还要拿给中牟知县和县尉看,以示军法严明。因为大营虽然在尉氏县,事情却是在中牟犯的。
然而,这一行为的另一个意思,就是这件案子至此结了
。
这五人为什么这么做?是谁支使他们这么做的?随着这五颗人头落地,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不管真假,所有人都不知道了。
徐平强忍着心中怒火,看六个人转身上马,打马离开。
这是把所有人都当是傻子了啊,用五颗禁军的人头,把这件大案生生压了下去。中牟知县是明白人,把这件案子一结不会再提。曹玮也得到了他要的交待,营中主将只要报给他一句话,人已查出,斩讫送地方。以曹玮的身份,难道会追着这件事情问个明白不成?
惟一夹在中间不满意的徐平,不过是个酒户人家的儿子,身份低微,机缘巧合之下,能让曹玮这等人物为他说上一句话就是前世修来的福气。难道见了人头他还会跑到曹玮府里哭诉说是结果不明不白?即使徐平有这个心,曹玮也没那个好脾气。
过了好一会,徐平长出了一口气。如果我是官,哪怕中了进士做个最低等的文官,这军营主将天大的狗胆也不敢这么做。
是要好好准备,考个进士在身上了。
桑怿见六人的身影消失,问徐平:“没想到案子就这样糊涂结了,小庄主准备要怎么做?”
徐平反问他:“秀才觉得我该怎么做?”
桑怿黯然无语。
他是个硬性子,一刀一枪地拼杀他就擅长,碰到这种龌龊事却只好束手无策。这种性子让桑怿吃了很多亏,然而本性却是难移。
沉默了一会,徐平对桑怿道:“再拜托秀才,去监视住那两个烧炼药银的华州进士,这两天得空了我们一起去找他们!”
桑怿道:“若不是小庄主拖着,我已经把他们拿下了。既然有你这句话,我就再看着他们两天。”
告别桑怿,徐平回到小院里,寻个凳子坐着低头想心事。
秀秀来回忙了一阵,好奇地问徐平:“官人莫非有心事?怎么像个木头人一样坐在这里,一动也不动?”
徐平抬起头,问秀秀:“前些日子柯五郎一伙盗贼伏法,问明了就是偷你家的羊的人,得到消息你高不高兴?”
听见说这个,秀秀就兴奋起来:“我开心呀,高兴得几晚都睡不着觉!我爹娘听说了,巴巴地带着我弟弟到县城里看知县相公开堂,我阿爹还被知县相公问话了呢,指认他们那些坏人!若不是官人正好病了,我也要去看!”
徐平道:“你高兴就好。倒不是我不放你去,差役棍子打起来,血肉横飞的,你一个小女孩少看那些东西。”
秀秀道:“我就是要看!那些人害得我家好苦!”
徐平沉默了一会,突然抬起头来问秀秀:“如果柯五郎一伙没被抓住,秀秀,有一天你会不会忘了他们?”
秀秀决然道:“不会!如果他们不伏法,我恨他们一辈子。恶人就该有恶报!这世上有天理的!”
徐平叹口气:“他们就是伏了法,你家的羊也是追不回来了。”
秀秀使劲摇头:“我盼着他们受罚,不是要追回我家里丢的羊
!人命里该有什么,是天生注定的,躲也躲不掉,没有他们难道我家里就不受苦了?但人只要做了坏事,就要受罚!不然天理何在?”
徐平又是叹了一口气:“做坏事就要受罚吗?”
秀秀重重点了点头:“当然!举头三尺有神明!”
“我知道了。”
徐平站起身来,走出了小院。
秀秀看着徐平的背影低声嘀咕:“官人今天是怎么了?好奇怪。”
徐平出了庄门,来到林素娘家的小院门口,抬手打门。
一会门开了,苏儿探出小脑袋来,看见徐平,道:“咦,官人今天怎么有空?有什么事吗?”
徐平问她:“你家娘子在吗?”
“在的啊,正在绣花呢。官人有事?”
苏儿一边说着,一边转着眼珠看徐平。
徐平点头:“有事商量,你进去通报一声。”
苏儿转身跑进去,一转眼又跑出来,对徐平道:“我家娘子让你进去说话,她在厅里等着。”
徐平随着苏儿到了厅里,林素娘起身行个礼,问他:“难得大郎来看我,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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