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一长篇大论,赵祯苦笑:“你说得辛苦,大致我也听明白了。朝廷里现在的官位,有的虽然地位尊崇,但实际上却未必是要由官员来主持,而有的虽然地位卑微,却也不能委于公吏。道理是有道理,但做起——实在太难!”
徐平笑道:“说难也难,说简单其实也简单?难在何处?当今天下,无论是官还是吏,在其位而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所在多有,他们本身就糊涂着,怎么能够匣清呢?简单又简单在哪里?因为道理明白,只要列出步骤,一步一步去做,总能够把事情做完。一年不成就两年,甚至十年二十年,总能够完成吧?治天下如烹小鲜,最怕的就是没有耐心,而不是事情有多难。”
赵祯问道:“那你觉得,从哪里开始合适?”
“臣请从三司开始
!不是因为臣在三司,而是三司事务至繁,朝政一半以上,如今都在三司,把三司理清楚了,也就完成了大半!”
赵祯连想都没想,直接点头:“朕正有此意!好,朕看重的就是从不畏难!不管多么艰难的事情,到了面前,从来不回避!好,就从三司始!等过两天,候朝廷里的事务没那么繁杂的时候,我命宰执诸大臣一起集议,立一个章程出来!”
“陛下圣明!”说完,徐平抬头看着赵祯。“不过,陛下,有一句话臣可是要说在前头。刚才那一番话,是说了官吏之所以有别,是因为有不得以的原因。既然是因为不得已的原因,那就只有职位的差别,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如今天下的读书人,为官之后多瞧不起吏员,视之为小人,甚至不屑于去做那些繁杂公吏。三司开始匣清官吏职位分别,可就一视同仁,再也没有这贵贱之分了!”
赵祯低头想了一想:“话不能这么说,差别总还是要有,官总不能等同于吏。”
“差别自然是有差别,朝廷礼遇肯定不同。官员回避法至重,吏员则不要求,不同的要求自然就有不同的待遇差别。臣说的是,再没有贵贱之分了!”
赵祯笑道:“无论官吏,都是为朝廷做事,自不该有贵贱之分!”
“陛下如此说,臣心里就有数了。”
徐平心里明白,别看赵祯说的痛快,心里绝不会如此想。别说官吏差别,官员里还分侍从庶官呢,朝廷里的词臣,不是从来都比别人高一头?那些离皇帝身边近的职位,从来就不会跟一般的职位平等。但不管怎么说,有个大原则就好。
见徐平出了一口气的样子,赵祯道:“我应了你这件事,那也再做一件事。”
“陛下尽管吩咐!”徐平一样是说得痛快,心里却提起警惕,只怕不是好事。
赵祯低头看着徐平的样子,开口笑道:“你不用如紧张,我不会难为你。三司里要如何改,都应了你。那朝廷里的其他官员,吏制如何开个头,你也出一个章程。朕亲掌朝政,总要做出些事情出来,总不能一力都委推你去做。”
徐平出口气,想了一会,道:“陛下,臣初到三司,做了两件小事。一是设了编修条例司重订条例,再一个便就是对三司官吏进行了培训授课,陛下以为如何?”
“你是说,我也这样做,把官吏招集起来上课?”
“臣正是此意!不过,如今在朝里有实任职事的,招集起来多有不便。除了有职事的,京城里还有很多不匣务官,特别还有很多候选的官。这些人生活不易,那些候选的低级官员,有的甚至在京城里冻饿而死。以前在邕州,我手下最得力的是如和的县令段方,没想到在京城里候选竟一病故去——”
听到这里,赵祯突然用拳头打了一下徐平的肩膀,然后用暧昧的眼光看着他。
徐平这才猛然间想起,自己与段云洁的那点事,只怕也没有逃过赵祯的耳目。皇城司看着不显山不露水,消息还真是挺灵通的。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发乎于情,止乎于礼,自己没做亏心事,也不怕别人说。
徐平摇摇头:“臣说的是,这些人在京城里生活不易,陛下如果找一处地方,给这些人吃住再发些零钱,让他们培训上课,不失为一项仁政。而且,也确实提升了这些人为政的本事,正是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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