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进家门,徐平远远看见门前台阶上坐了一个人,正摇头衣襟扇风,极是不雅。
定睛看了一会,徐平对身边的谭虎道:“你看我们家门口坐着的,是不是主管”
谭虎手搭了个凉棚看了一会,满脸诧异:“不错,正是主管坐在那里!怪了,自我认识主管,一向只知道他为人稳重,何时见过这个样子?莫不是西京出了事情?”
徐平不敢怠慢,急忙催马上前。
徐昌看见徐平一行人过来,从台阶上一跃而起,快步走上前来。
随行的卫士大多已经跟在徐平身边多年,谁不认识徐家的这位大管家?不敢阻拦,让出通道让徐昌到了徐平的马前。
徐昌大踏步上来,一把扯住徐平的缰绳,把徐平吓了一跳。
“大郎,天大的喜事!夫人和秀秀同一日生产,诞了两位麟儿下来!徐家有后了!”
徐平看着马前的徐昌满面大汗,瞪着一双大眼紧骒看着自己,一时有些发蒙。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徐昌的肩膀:“好!好!——母子可安好?”
徐昌高声道:“母子平安!”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徐平念叨了几句,只觉得思绪纷乱如麻,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骑在马上只是发愣。
谭虎小声道:“官人,已近家门,我们还是回家里说话的好。”
“好,回家!回家!”徐平说着,翻身跳下马来,拉着徐昌的胳膊,大步向家门走去。
进了家门,在大树下的石凳上又发了一会呆,徐平才回过神来,对徐昌道:“主管路上辛苦,且去洗一把脸,回来我们说话!”
徐昌满面笑容地起身谢过,到一边洗脸去了。孩子生下来,确认了母子平安,他便骑上快马向京城赶来。一路上几乎没有休息,要把这喜讯第一时间告诉徐平。
两个女儿乖巧懂事,但终究是女儿,张三娘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天天盼着能够抱上孙子。徐平是独子,徐家的香火要传下去,没有儿子怎么能行?
这种事情好像会传染一样,秀秀和林素娘并不是同时怀孕,却在同一天生产。张三娘拉着丈夫两个家一天之内来回也不知道跑了多少趟,鞋都磨破了,却一点也不觉得累。当知道一天之内有了两个孙子,张三娘的嘴就没有合上过,乐得脸上开了花一样。
傻傻愣愣地好一会,徐平才把徐昌带来的消息慢慢消化了,只觉得惊喜交加,整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这倒不是他重男轻女,两个女儿出生的时候,都没有第一时间给他报喜。盼盼出生的时候远在万里之外,自不须说,二女儿安安出生的时候,家里面跟他想的不一样,没有那么重视,直到由林素娘带着到了洛阳,他才得到了确切消息。这种事情就是靠着第一时间的冲击力,等到大了,亲还是一样亲,但却少了一份惊喜。
回过神来,徐平叫过刘小乙,从身上摸出一把金钱银钱,也不看有多少,对他道:“你去赏给家里的人,不拘是谁,只要是我们家里的,一概有赏!”
刘小乙应诺,转身要走,又被徐平叫住,对他道:“还有,家里但凡是喘气的生灵,马牛之类,今晚一律加料!香烛也准备一些,烧化了谢天地!”
前世的习惯,徐平一向都不求神拜佛,有没有神他也不关心。今天却只觉得满心的欢喜无处释放,但凡能谢的,今天全部一一谢过。
刘小乙刚走出两步,又被徐平叫了回来,摸了摸自己身上没有钱,对他道:“账上领些钱去,不要问多少,只管向多了领!买些好酒好菜,今夜我们家里庆祝!”
刘小乙应了诺,这次却不走了,对徐平道:“官人,还有什么事一起吩咐了,我好一起去做。不是小的怕辛苦,只怕耽误了功夫。”
徐平笑着摆了摆手:“没有了,就这些事情,你去忙吧。——哎,还有一件,到李太尉府上去一趟,一是报喜,二是请李璋前来陪我饮酒。——算了,主管回来了,此事让主管去做吧,你只管去忙别的!”
刘小乙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能感觉到徐平心里的喜悦,拿着钱先去赏人。他在徐家从小厮做起,十多年时间,现在已经成了管着不少产业的主管。说起生活,刘小乙一样有大宅子,家里一样雇得有奴仆婢女,甚至还讨了一房小妾,在京城里面抛开身份不谈的话,正经也是一号富贵员外。这种人生际遇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遇上的,徐平的家就是他的家,徐平的亲人就是他的亲人,家里添丁,他也一样从心里高兴。
徐昌洗罢了脸回来,徐平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详细问了林素娘和秀秀的身体状况,听说生产顺利,两人一切安好,才彻底放下心来。又问起两个小家伙,到底长得是个什么样子,是像爹还是像妈,几斤几两。
这种事情徐昌哪里说得上来?女人生产,他只能远远等着,再就是跟着张三娘两处家来回跑,腿都跑细了一圈。至于两位小郎君长得什么样子,他还真没有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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