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天气转凉,怎还穿得这样单薄。”
年鹤延在望江楼三楼的雅间,茶水才倒上,王安妤便来了。
她穿着一袭鹅黄色广袖襦裙,行止间裙摆上百蝶栩栩如生,留恋花丛。
进了雅间,她小心取下面纱。
佩兰新学了发髻,一早起来就给她梳洗起来。
回京后年鹤延定制了一批首饰,弥补在夷陵丢失的那些。
王安妤今日就插着他送的青鸟含丹步摇,走动时金珠流苏熠熠生辉。
怕坏了装扮,她连帷帽都换成了面纱。
本想着讨年鹤延欢心,怎料见面就先得了一件披风。
“先生!”
她略有不满,却也没避开年鹤延给她披上披风的动作。
“听话,靠窗的位置风大。”
年鹤延紧了紧衣带。收手时,挑了下流苏。
“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
梳妆时,王安妤虽怀着得他惊艳的心情,真听到了这番夸奖,还是红了脸。
年鹤延虚扶她的手腕,将人带着在对面就坐。又拿了搁在一旁的毯子,搭在她膝盖上。
天气阴冷,她膝盖因着白氏从前时常罚跪,留下了病根。
年鹤延也是在回京的船上,察觉她走路姿势别扭,才知道了原委。之后就很注意,凡是阴雨天气,总要提醒她护着膝盖。
出门时天气尚可,这会儿变了天,酝酿着一场大雨。
他本想着去瑞草魁,只是临时更改了地方,又要耽搁时辰。
冰凉的膝盖,很快就温暖起来。
王安妤心中那些几不可查的不悦,在他细微的体贴下销声匿迹。
“夜里做梦,醒来总觉得心里落空。”
她解释突然相约的原因。
年鹤延将晾了一会儿,不再烫口的茶水推给她。
只要她想见面,无需理由他也会欣然赴约。
“梦到了什么?”
年鹤延顺着她的话问。
王安妤摇头。
她形容不出来的场景,混乱一片。一会儿是韩氏病逝,一会儿又是冯家父子被众人奚落。还有沈骁,他跟王清芸并肩游街,又是靖王泰山封禅。
有些是冯芊英记忆中的画面,有些无从想起。
她夜里惊醒,只觉得胸闷气短。
夜色正浓,一轮下弦月高高挂起,清冷异常。每到这时,她就格外想见年鹤延。
“我瞧瞧。”
年鹤延抬手,搭在她脉搏处。
气血亏虚,多思长忧。
老毛病,拖着身子总是不见好。
探了脉,他也未收回手,顺势握住她的手指,纳在掌心。
“别多想,江东不成气候。”
文人造反,十年不成。
赵家和白家虽有丰厚的家底,但兴正帝把持着兵权,他们能得的助力少之又少。
除了季蠡掌控下的江东府驻兵,其他给州县的府兵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指望他们成不了大事。
江东形势复杂,除了赵白两家,还有其他的小些的世家不计其数。未必所有人都愿意跟着萧泽焘造反。拉拢人心,招兵买马,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朝廷也不会一直坐以待毙。和谈不成,想来很快就要动兵了。
王安妤摇头。
她担忧的不是摆在明面上的江东,而是被贺永挂在嘴边的“主上”。
从江东回来,她一直不曾放弃寻找这位“主上”。起初她以为是季蠡,但据向晗所言,季蠡虽知晓私铸假币之事,却也不是主谋,隐约是听命行事。至于听谁之命,王安妤大胆猜测也与这位“主上”有关。
那么“主上”的身份再次存疑。
“背地里的未知,总是叫人害怕。”
年鹤延听着,分神把玩她冰凉的指节。
“金丝莲,又称弟切草,是复仇之花。背后之人,是要向谁复仇呢?”
他想,又是私铸假币,又是起兵谋反,矛头指向已经很明显了。
看王安妤想得入神,他手上微微用力,捏了下掌中的小手。
“嗯?”王安妤吃痛回神。
“放轻松,他们比你更急切。兴正帝这十年的皇帝不是白当的,他心中只怕早有了人选。”
自师文柯拦街告状,金吾卫先后派出了近十波人马出京办事,这些人至今还未回来。
摆在明面上的就有这么些,背地里的安排只会更多。
“要吃什么?新出的金风玉露口味清爽,要试试么。”
他突然转了话题,王安妤愣了下才跟上他的思路。
难得与先生相处,她将旁的事都抛诸脑后,专心谈论起望江楼的吃食。
这厢两人安静了些,隔壁雅间的声音却愈渐大了起来。
“立嫡以长不以贤。古今向来如此,即便靖…嫡次子再贤能,也不能越了祖宗规矩。”
“你也说了,立嫡,要先占了‘嫡’才有继承家产的资格吧!”
“莫须有的罪名,谁能信服。旁人皆知,长子为嫡子,所谓的偷梁换柱,不过是次子觊觎家产的下作手段罢了。”
“……”
隔壁雅间约有三五个少年公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各执一词互不相让,难免起了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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