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
皇后瞧着太后闹的动静太大,恐失了皇家体统,不得不出声提醒。
兴正帝抬头时,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复杂。
皇后以为是自己所作所为叫他失望了,心中后悔难言,苦涩蔓延至舌根,叫她连解释的话也说不出。
“安静些。”
宫人们闻言,也顾不得尊卑,抬手就捂了太后的嘴,将人连拖带拉地扶了下去。
外面积雪已经有三寸之厚。
为免更多人瞧见,宫人架着太后挑了一条小道。道上积雪更厚,行走便艰难了些。加之太后并不安分,待到了禁宫,几人皆狼狈不堪。
太后身上的礼服沾满污秽的雪水,湿进了里衣。
伺候的嬷嬷想替她换身干爽的衣服,无奈她一直折腾,只好作罢。
官员们习惯了装聋作哑,对太后的失态恍若未闻,个个淡定如常,目不斜视。
圣上目的达成,主角也谢幕了,按理宫宴也该散了。
可高台上的兴正帝始终没有发话,众人也只能陪着。
“当当当!”
宫中打更人敲了更,这便三更天了。
往年这时该放烟花了,宫中也始终静悄悄的。
兴正帝似乎猜到了他们心中所想。
“过年合该放烟花才热闹。只是今年不行。若是烟花放起来,混淆了信号弹如何是好。”兴正帝勾唇,看向台下为首的张太师,“太师以为呢?”
张太师闻言抬头,直视着兴正帝。
“圣上所言极是。”
“想来太师顾虑周全,定然想到此处才叫人制作了独特的信号弹。朕真是好奇,金丝莲模样的烟花是如何灿烂。”
“圣上马上就能看到了。”
君臣二人的对话语气始终平静,而其他人则敏锐地从中嗅出一丝不安。
他们面面相觑,又不敢出声询问。
这厢张太师话音刚落,只见一束烟花刺破黑幕,绽放开来。
金丝莲在夜色中璀璨绚丽,却也短暂而逝。
“果真漂亮,只是可惜……”
张太师听懂了兴正帝的未尽之语,道:“圣上有何可惜?万事都在你算计之中,功败垂成的是老臣,您明朝依旧是大乾之主。”
兴正帝起身,怀中还抱着发困打盹的大皇子。
在百官瞩目下,他缓步走下高台,走到殿外。
安静的宫中响起第一声惊呼,之后便是接连不断的惨叫。
“安安?”
这样的变故,纵然是王崎也开始慌张。
他下意识去看王安妤——在场除了兴正帝与张太师外最镇定的人。
“太师他……”
王安妤缓缓点头。
王崎长吁一声。
完了,王家完了!
“父皇?”
兴正帝颠了颠怀里的大皇子。他将醒未醒,迷蒙的看着殿外惨烈的厮杀有些害怕地往兴正帝怀里缩。
“别怕。祖父当年也是这样抱着朕,踏过尸山血海,走向帝王之位。”
大皇子似懂非懂,只紧紧抱着他不撒手。
“圣上许意大皇子?”
张太师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迎上大皇子含着怯意的眼睛,露出温和的笑容。
“大皇子与圣上很像。”
兴正帝摇头。
“他像朕,却不会成为朕。”
他会做一个合格的父亲,幼时经历的种种,绝不会在大皇子身上上演。
张太师闻言又笑了下。
“老臣以为了解圣上,原来都是自以为是。”
兴正帝也看他。
“朕也以为了解太师。”
先帝弥留,太后伙同宁王逼宫,若不是太师带着冯将军他们极力支持,承祚者焉能是他。
从龙之功,兴正帝未有一日忘记。他心里觉得,张太师便是贪污受贿、徇私枉法、十恶不赦他也能网开一面。
可偏偏是篡国。
亲手将他送上帝位的人,觊觎着他身下的帝位,如何矛盾,又如何可笑。
“廊下风大,大皇子年幼莫着了凉。”张太师看兴正帝被风吹起的衣角,劝说道。
兴正帝依言,抱着大皇子回了殿内。
任谁看他们,都无法想象殿外惨烈的厮杀是由二人各主一方。
“叫老臣猜猜,想来计划败落定有华容郡君一份功劳。”
王安妤起身,对站在殿中的张太师行礼。
“华容胜在侥幸。”
“你运道确非旁人能比。”
张太师头回这样仔细地打量她。眉目平和,少有凌厉,五官端正,中人之姿。身形纤纤,柔弱如柳。
再如何看,也只是寻常女子而已。
“与其说华容气运不凡,倒不若说大势所趋。得人心者得天下。白笃行搅动风云,坏了大乾百姓的生存之境,就先输一筹。倒行逆施,妄图复辟前朝,又输一筹。没有华容,你们依旧成不了事。”
王安妤答得不卑不亢。没有成功的得意,也没有对张大师一党的嘲讽。
张太师挑眉。
“哦?可依你嫡姐之言,若非你异军突起,这天下不久便要易主。”
“连自身都无法立根的浮萍,岂能断言波涛的起伏。太师睿智半生,竟也信怪力乱神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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