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练了字,过来写个我看看。”
王峥收笔,盯着纸上的字看了半晌,随手放到了一边。重新铺上宣纸,才让出位置来。
“写得不好,何必献丑?”
王安妤并不惊讶王峥知道她读书习字的事情。府里的人,面上都避着清扬小筑,却总有几双眼睛盯着。
“好不好总要看过才能评价。”
她的态度并未激怒王峥。保持着递笔的姿势,像是有无限的耐心。
僵持片刻,王安妤起身走了过去。
略一思索就落了笔。
松鹤延年。
四个字缓慢地出现在纸上。
笔力苍劲,大气磅礴,只是行笔间还有些凝滞,稍显生疏,没能充分将气势展现出来。
王峥看得满意。她才练字不过半年,就有这样的功力,显然是下了苦功。
写的“松鹤延年”也让他高兴。
虽然妤姐儿表现得冷漠,心里还是念着他这位父亲。
王安妤不知其中的误会。写过后,就搁下了笔立到一旁。
“你……”
“您找我到底要说什么?”
王安妤并不喜欢这种温情牌。
“只是想跟你聊聊。”
他这几日同兄长和妹妹聊了许多。往事再次被翻出,难免波动心绪。
今早见到妤姐儿镇定自若应对白氏,又能毫无痕迹地在栖寒阁安插人手,他心中有欣慰,也有失落。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妤姐儿已经拥有了自保的能力,长成了大人模样,明明半年之前,她还是做事顾首不顾尾,全凭一股莽劲儿的小丫头。
王安妤并不觉得有何可聊的。原主为何而死?王清林推她落水是元凶,而这府中又有谁是无辜的?王峥的放纵与厌恶,让白氏的苛待,王清芸的针对,府中下人的怠慢都有了理由。
现在又表现的关心和爱护,只让她觉得无比虚伪。
“若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哎。”
王峥叫住她,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竟有些无措。
“栖寒阁……”
“哦,原来是要兴师问罪。您要是有证据能证明是我做的,直接惩罚就是。禁足、罚跪、请家法,我接着就是。”
王峥沉下脸:“你既已查到那些,就该明白,为父这样做都是有苦衷的。”
“我不明白!”
王安妤起身。
从始至终,他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既如此,还有再说的必要吗?
无为听到父女的对话,见王安妤出来,想为王峥解释一二,碍于身份没有开口。
府里到了落锁的时辰,安静得可怕。
王安妤知道身后有人跟着,一路也没有回头。
王峥所说的苦衷,她起初有猜想,知道刚才得到确定。
二十多年前,先帝年迈,朝堂之上愈发有心无力。四大家族的势力,在那时达到顶峰。朝中一半以上的官员出自四大家族,党羽众多,几乎是只手遮天。
就连冯战这些武将也得退避三舍。
这种情境,直到兴正帝继位才得以好转。
父亲曾聊起过这段过往。
当时母亲生产,他被调往京郊大营。连夜赶回时,被白家子弟阻拦,甚至在朝堂上以此为由,逼他交出兵权。
幸亏当时是太子的兴正帝一力反对,才得以保全。
而母亲也因此思虑过甚,在月子里留下病根,不多久就病逝了。
她也是因着这段过往,对白氏母子很是看不顺眼。在玉顺郡主的宴会上,她借机对王清芸冷嘲热讽,针锋相对一番,两人就此交恶。
王峥当年大抵是屈服于白家的权势,不得不同意跟白氏成婚。
可他既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又何必将韩氏牵连其中。
而原身又何其无辜?
越想,她心中越发窝火。
一路送她回来的夏禾还没来得及行礼告退,院门就在她面前阖上了。
王安妤在院中打了一套拳,心中的火气才算消了些。
夜里她睡得也不安稳,梦中一会儿是王家众人,一会儿又是将军府的父兄。
被水中的窒息感惊醒时,外面的天还黑着。
“四姑娘,老夫人请几位公子姑娘过府一叙,夫人让老奴过来知会您一声。”
孙嬷嬷的声音在院外传来。
王安妤正在将先生送的方子归类整理。
准备下午去铺子里一趟,让韩铁柱找的人先试着制作一批看看效果。
听到要去东府,她第一反应就是皱眉。
可不情愿也不能驳了老夫人的意。
“我知道了。”
天气转凉,她在窄袖对襟衫上又套了件白底撒花全缘边对襟袄,就出了门。
白氏与王清芸把臂走了出来。
两人穿着都很讲究。
白氏是深蓝色暗纹大袖长衫,头上的钗环虽不多,却都是做工精巧,大气端庄。
王清芸装扮则更艳丽些。浅粉色的窄袖短衫配着月白色长裙,外套一件蝶穿百花直领。挽着螺髻点缀着珠花,插着凤含珠步摇。行走之间,摇曳生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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