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天都来么?”五格格宏馨问道。
“回格格,每天都来,从大清早一直站到下半夜,就这么望着北边。”侍女跪在草原上。
“这是第几天了?”宏馨道。
“第五天了。”
远处的湖面上,鸥鸟飞舞,宏馨皱皱眉,走上前去,“走吧,怕是……回不来了,喀尔喀王爷的话,想必假不了。”
“不,他肯定能回来,”七格格这几天明显瘦下去,“他肯定能回来,去年,济尔舒谋反,万军丛中他都活下来了,天理教攻打紫禁城,……”
“行了,七妹,”看着她宏馨一阵心疼,“那是在北京,这是在草原,势单力孤的,几十人对一千多骑兵,……你觉着会有胜算么?”
“詹士谢图还活着啊,”七格格转过脸来,“就是皇上身边的大侍卫,他们是一起的。”
“是一起的。”宏馨紧盯着宏琦那双毫无神采的眼睛,几天前,那双眼睛还是活水流动,顾盼神飞,这苦命的妹妹啊,好不容易找到个可心的人,却又魂归漠北,“但,喀尔喀王爷不是说过了么,是分开走的。”
“那他也不会死,”宏琦突然笑起来,这笑,却象刀扎一样让宏馨心疼,“五姐,你不是也说过么,他是草原上真正的雄鹰,他是皇上四哥钦赐的精勇巴图鲁……”
“七妹,你醒醒吧,他们没有鸟枪,只有刀,他们几十个人,人家是一千多精壮的铁骑,达赉湖你知道吗?那可比海洋还要宽广,来呀,把你们主子送回王府。”
几个侍女面面相觑,却均不敢动手。
“来啊,”宏馨柳眉倒竖,跟随他的几个蒙古侍女马上过来,拖住宏琦就走,“五姐,”宏琦的身体软绵绵的,几天不进水米,她身上无丝毫力气,“是我害了他……”
“越发糊涂了,”宏馨一挥手,“你与你有什么相干?”
“不,五姐,”宏琦脸上已是流下泪来,“他把母亲的天珠送给了我,它本能保祐他的,……你不说也说过,不是夫妻而行夫妻之事,此事天地所不容,神鬼所愤怒。……犯此律条者,非但自己必有灾祸,……”
这连姐妹俩的私密话当着这一众侍女的面儿也说出了口,宏馨叹口气,“回去再说,回去再说,先上车吧。”
几个高大健壮的蒙古女人把宏琦送上马车,宏馨跟着坐进去,轻轻揽住宏琦,“这灾祸,都是业力,来了是躲不掉的,唉,你们俩,也是有缘无份……”
宏琦静静地依靠在宏馨的肩上,目光却一丝不动,宏馨看看她,默不作声静由马车向前。
蒙古包前,将要离家的蒙古姑娘与母亲唱起了《细长的黄骠马》,曲调缓慢哀伤,情调悲切凄凉,宏琦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静静地流了下来。
“你从天而降的你,落在我的马背上,如玉的模样,清水般的目光,一丝浅笑,让我心发烫;
你头也不回的你,展开你一双翅膀,寻觅着方向,方向在前方,一声叹息将我一生点亮;
你在那万人中央,感受那万丈荣光,看不见你的眼睛是否会藏着泪光,我没有那种力量,想忘也总不能忘,只等到漆黑夜晚,梦一回那曾经心爱的姑娘……”
可是,我仍然在这里,但漆黑无边的夜晚,肃文,你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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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里雅苏台城,定边左副将军行辕。
“什么?除了我们的人,还有一队骑兵!”奎昌的鼻烟壶举到鼻边,却抬起头看看参赞大臣廉敬和站在一边的绿营守备张子波。
“是,我带了一千两百人的绿营兵,以追杀草原逆匪的名义,眼看着快到了他们驻宿的蒙古包,”张子波道,“可谁知,半路上就遇到一行人,前面跑的正是三十余骑,估摸着就是您说的什么皇上身边的大侍卫,不过,追赶他们的也是一队绿营兵。”
奎昌却不言语了,抹了一点鼻烟放在鼻边,眼一闭,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精壮汉子,浓眉阔口,两只眼睛深邃不见底。
“你说,那队绿营兵会是谁派的?看来下手还在我们前面。”廉敬道。
“会不会是土匪假扮的?”廉敬笑道,这是一个笑面虎,面容和善,其心歹毒。
“不会,他们都有鸟枪,我们在林子里跟他们交火,身上的衣裳也都是绿营的装束。”张子波摇摇头。
“有没有抓到活口?”廉敬道。
“军门不是说不留活口么?”张子波有些愣。
“我是说那队绿营兵。”廉敬翻翻眼睛。
“没有,胡杨林起火后,在达赉湖边他们又打伤打死我们不少兄弟,”他小心地看看奎昌,“看着那侍卫带来的人都沉进湖里,我们就撤了。”
“军门,这会是谁派来的呢?”廉敬也注视着奎昌。
“谁能调得动军队呢?谁跟詹士谢图有仇呢?”奎昌眼不眨地看着他的左膀右臂。
“热河都统——恒秀!”廉敬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可听说,鸿胪寺少卿查斯海被查,跟那个近两年在京里大出风头的侍卫肃文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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