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瞬间被排如长龙的火把照亮。
至于李昭——
她背着瘦弱的元娘,早就在家丁围院之前,就已经翻出了澜水小汀。
裴宅,松竹园。
忙了一天的裴少宴刚准备歇息,就听到窗户被轻轻敲击了两下。
裴少宴起身过去,单指勾在窗户口上,斜身往外看了眼。
“是我。”
窗户外,是李昭那闪闪发亮的璀璨眸子。
“你怎么过来了?”裴少宴先是下意识开窗,后拂袍走去门那边,推门道:“不是让你在客栈休息几日?等我忙完了,带你在盛都逛一逛。”
李昭回头看了眼外头,直接从窗户口翻进屋,嘴里回答:“不用呀,逛什么逛,我是来押镖的,到了这边,还得去镖师堂落个印。”
照镖行的规矩,镖师押镖成功后,都需要到各地的镖师堂落印。
当镖师的成功押镖印累积到一定数目后,镖师便能从初级镖师一步步往上升,也能积累名声,为镖局招揽更多的客人。
“哦对了。”李昭侧身,从袖兜里摸了摸,摸出个簪子来放在桌上,说:“这东西你认识吗?”
很简单的玉簪。
尾部点了一颗明珠,不大,但十分圆润。
“这……”裴少宴微怔。
“我把簪子的主人找到了,只是她是个大活人,我总不能带着到处跑,所以先安置在了客栈,让大牛在照看他。”李昭解释道。
大牛,就是裴少宴安排给李昭的那个侍卫。
裴少宴站在门口没动。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一瞬不瞬地望了许久后,才压下眼底的波澜,抬眸问李昭:“你在什么地方找到她的?”
“一个叫澜水小汀的地方。”李昭拉开椅子坐下,单手撑着头,说:“是误打误撞进去的,避开了守卫,没人看到我。”
裴少宴默念了澜水小汀四字。
他可太熟悉这个地方了。
若说盛都有哪儿是他裴少宴伸不进手的地方,那么除了皇宫之外,便只有澜水小汀了。他那个好父亲对澜水小汀的一切事物都高度保密,人手也是在裴家之外找的。
别说伸手了,裴少宴连澜水小汀在哪儿都不知道,只知道父亲在澜水小汀养了个很漂亮的外室,知道澜水小汀在盛都。
“原路回去,还知道路吗?”裴少宴问。
“记得。”李昭点头,回道:“就在那光照坊里头,什么巷子我不知道,但那坊里拢共没几家,进去了就能知道路。”
见裴少宴低着头在思考,李昭又问:“你不关心我带出来的那个人吗?”
裴少宴展眉一笑,目光温和,说:“你都说你安置好了,我自然是不着急的,你不会做什么不妥当的事。”
“我不知道你和她关系到底如何,所以没直接往这儿带。”李昭补充道。
院门外,鹏生捧着一堆卷宗过来,用手肘推开了门,嘴里禀道:“郎君,户部这几年的军饷记录奴给你带回来了,您是要在这儿看,还是要去书房那边?”
门一开——
屋内两人面对面坐着。
鹏生脚下顿住,打了转儿,立马往院子里走,扯着嗓子喊:“不扶!叙州那新刺史的信你放哪儿了?是不是还在老张那里?”
李昭看乐了,掩唇一笑,说:“别着急走啊,我过来就只是带个话,你们要有什么忙的,不必等着。”
“不是什么着急的事。”裴少宴起身过去将门关上,回道:“军饷已经顺利送进户部,但数目不对劲。当然,这个不对劲是我的直觉,而不是户部那边的通知。”
“你怀疑有人从中中饱私囊?”李昭说。
裴少宴点头。
他走到一旁,提壶过来,给李昭倒了杯茶,继续说道:“军饷被挪用不是小事,我若不查清楚,之后这批黄金到了边关……一旦被发觉,那就是我脑袋掉不掉的事了。”
“所以有人要借刀杀你?”李昭问。
“是,也不是。”裴少宴拂袍坐下,伸手将茶盏推到李昭面前,说:“也许我只是像你进澜水小汀那样,误打误撞进了这个局。”
李昭叹息一声,小声说道:“恰如先生说的那样,乱世将至。”
提到先生……
她明日还想要抽空去看一看先生的,结果撞上了元娘这事,明日也不知道能不能抽出空档来。
“是。”裴少宴敛眸,无奈道:“如今的大邺已经是满目疮痍,聪明人都在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也只有那些酒囊饭袋,才会沉湎于如今虚无缥缈的权柄。”
那些与李凤翎勾结的刺史当真是傻吗?
自然不是。
他们无非是看穿了盛世躯壳底下的腐烂,想要另寻他路罢了。
说完了簪子,李昭又提到了自己客栈里遇到的那个妙娘子,以及妙娘子口中的公子——长孙飞云。
裴少宴一听,眉头就拧到了一起。
看他脸色这样,李昭差不多猜到,裴少宴已经知道了与长孙飞云会面的老头的身份。
果然,就听到裴少宴说:
“宁沛,文帝朝的状元郎,有经天纬地之才,年少时桀骜不驯,曾得罪过当时的右相长孙允。”
长孙允就是长孙飞云的父亲。
“就凭这个……你一下子就能确定是宁沛了?”李昭问。
裴少宴手里把玩着簪子,神色莫名,说:“知道当年还有一个什么样的传闻吗?”
“什么?”李昭好奇。
“宁沛出身衡州耒阳,与长孙允的夫人宁氏是同族不同宗,两人据说自由便相识,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裴少宴讲起了故事。
年少的感情自然是不一般的。
当宁沛这个旁支的穷小子年复一年的赴考,最终以不惑之年中榜时,宁氏早就已经嫁作了他人妇。
有人说,宁沛是金榜题名的那一夜白了头。
也有人说,宁沛是看到心上人成为他人的妻子而白了头。
但不管真相如何,宁沛在随后的日子里,因得罪长孙允而错失了进翰林院的机会。他被外调到岭南一带出任司马,数年不得以回盛都。
岭南的水土不养人,宁沛没几年,就已经操劳得如同老了几十岁,与宁氏再无可能。只是宁氏顾念旧情,到底是不忍看一介才子在岭南郁郁终老,所以托请他人,将宁沛调回了盛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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