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等候多时!你家主人若再不现身,徐就要撤了!”
石经山,雷音洞,徐树铮已在佛像前烧了三炷香,刺客阿海微笑道:“我家主人来了。”
忽地,石壁深处开了一道门,走出个身材娇的身影,乍看似乎是个姑娘家?
徐有所诧异,待到来人站到灯光下,露出十五岁少女的容颜,身边别无第二个人。
“主人,这位便是徐将军。”
阿海毕恭毕敬地向少女鞠躬,俨然是奴仆对主子的态度。
而这被称作“主人”的姑娘,一身朴素的衣衫,脑后梳一根粗黑的大辫子,犹如街头随处可见的寒门女孩。容貌倒是出众,苍白削瘦的脸上,镶嵌黑幽幽的双眼,摄魂夺魄般直盯着你。
雷音洞正上方,透过秘道缝隙偷窥的秦北洋,惊得几乎大喊一声——阿幽!
不错,刺客们的“主人”,正是九年前在崇陵地宫边上,被秦北洋所救的阿幽“妹妹”,也是跟欧阳安娜以姐妹相称的“欧阳安幽”。
秦北洋捂住自己嘴巴,又惊又惧,想起去年在绍兴会稽山,营救钱科父亲,顺便营救了被绑架的阿幽——当时脑中闪过个念头,怎地如此巧合?或许有所蹊跷?但想想与阿幽“妹妹”重逢的喜悦,顷刻间忘光了疑惑。
阿幽竟是潜伏在自己身边的刺客?她还跟秦北洋上了达摩山!不幸中的万幸,阿幽没有进入舍身崖下的建文帝陵墓,也没看到庚子赔款百万白银的藏宝窟,阿弥陀佛,但愿如此!
秦北洋让九色稍安勿躁,贴着裂缝往雷音洞里看去——阿幽,你究竟是刺客的同伙?还是刺客的主人?抑或刺客本身?
“徐将军,女子这厢有礼了。”
十五岁的少女阿幽,向徐树铮行了万福礼。
“真是个崩地裂的年代,姑娘竟成了杀人无数的大魔头。”
徐话同时,把手按在腰间的枪上。
“请恕女子属下行动冒失,惊吓到了徐将军。”
“惊吓?陆军部大楼之内,你们潜藏在唐朝棺椁之中,密谋行刺于我,恐怕不能只是惊吓吧。”
“徐将军,您有所误会。是夜,女子的属下意在那副棺椁,而不在徐将军您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刺客是螳螂,唐朝棺椁就是蝉,螳螂从国会议员曲靖和的府邸捕获了这只蝉,没想到在半道儿上,遭遇了徐将军您派出的黄雀。而我的两名属下,无处可逃,被迫藏身于棺椁之中,等到你们开棺之时,慑于您的赫赫雄威,方才飞出去逃命。”
而在秦北洋的印象中,阿幽从未如此伶牙俐齿过!
徐树铮略略停顿,回忆当晚情形:“你是,他们不是来刺杀我,只是我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间?”
“嗯,是徐将军截胡棺椁在先,才有刺客们逃出棺椁在后。”
“好吧,念在你还是黄毛丫头,我可既往不咎!但自那一夜起,你们刺杀了国会议员曲靖和,至今连续杀了我们安福系的七名议员,此事不可抵赖吧?”
“其实,若是在我们杀到第二个人时,你就来主动联系我们,也不会杀到第七个。”
阿幽嘴角掠过一丝残酷的笑容,让在头顶偷看的秦北洋毛骨悚然。
“如此来,你们行刺国会议员的目的,就是要逼我出来谈判?”
“正是!”
“所谈何物?”
“唐朝皇子棺椁。”
突然间,徐树铮纵声大笑:“哈哈哈!绕了大半,还是向我索要那具棺材!因为陆军部戒备森严,你们无从下手,只能连续刺杀我所倚靠的国会议员,切断我的左膀右臂,迫使我让步妥协,跟你们这些强盗做交易。”
“徐将军,您是明白之人,女子不多言了,请您交出唐朝皇子的棺椁。否则,一个月内,我会再杀七名安福俱乐部的国会议员。众所周知,中华民国的国会,便是北洋军阀的遮羞布与裹尸布。议员们尽是贪生怕死之辈,绝非为民请命,而是要升官发财,若有被割喉灭门的危险,必然纷纷退出安福俱乐部,甚至与你划清界限,转投冯国璋的直系,或梁启超的研究系。两个月后的国会选举,将是安福系惨败,您的宏图伟略,恐怕也将付诸东流。”
阿幽完这番话,徐树铮沉默了半柱香的功夫,面色如打了秋霜的茄子。
眼前这十五岁的妮子,竟有如此缜密之逻辑,环环相扣,透利害关系,甚至道出政治的本质——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但在利益面前,保住自家性命更重要。
他后退半步问道:“不知有哪个朝代,是因刺客而改变历史的?”
“辛亥年,满清皇室少壮派不同意退位,主张血战到底,甚至要除掉不忠的袁世凯,结果被革命党在北京刺杀了一个,结果作鸟兽散,再也无人敢主战,就此龙旗陨落。”阿幽又上前半步,“再者,譬如今朝。”
看着女孩幽暗的双眼,徐树铮的左手发抖,随时会松开玻璃瓶。
“哎……我徐戎马生涯十余年,竟栽在一个丫头片子手里,要跟刺客做交易!好,我答应你,将唐朝皇子棺椁还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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