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早晨,李谈再度来到赵王宫北苑,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告知了长安君。
“臣与鲁句践先去了城北他亲戚家中,那些亲戚皆是势利之人,待他老母并不好,吾等叩门时,他们声音怠慢,颇为不满;等开了门见到鲁句践身上的好衣,牵着的好马后,便立刻换了颜色,小心翼翼相待;等得知他得到长安君赏识,赐钱帛田宅若干,并任用为亲信护卫后,更是俯首帖耳,这态度,完全不一样了!”
李谈话语里对鲁句践的那些亲戚颇为不满,明月却在意料当中。
他对李谈道:“你听说过苏秦还未出名的事迹么?”
苏秦乃是二十年前几乎操纵了天下形势的牛人,虽然身死车裂,却也名扬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但对于他落魄时的遭遇,李谈却所知不多。
明月道:“当年苏秦外出游说诸侯,却每次都没什么成果,穷困潦倒,狼狈而回。周人素来以工商立家,追求那十分之二的盈利,他家人便觉得苏秦不治生产而逞口舌之利,都对他没好气。苏秦回家时,妻子不给他缝衣裳,嫂子不给他烧灶做饭,父母更是连话都懒得跟他讲。”
“这……”
李谈心有戚戚,他想起来了,自己做游侠儿混迹街巷市肆那几年,也跟这处境差不多。
“可等苏秦头悬梁锥刺股,游说之术大成,成了齐王、燕王、赵王的座上宾客,名扬天下归来洛阳时,家人见他车骑辎重无数,都大为吃惊。苏秦那个不肯给他缝补衣裳的妻子,说话变得轻声细语,温柔无比;苏秦那个不肯给他做饭的嫂子,匍匐在地,头贴到了地面上,不敢仰视。”
“苏秦见状,便问他嫂嫂,为何前倨而后恭?你猜他嫂嫂怎么说?”
李谈摇了摇头,于是明月笑道:“他嫂嫂说,因为我看到小叔以前穷困,而现在地位显贵,钱财多啊!”
这话语虽然是长安君笑着说出来的,但听在李谈耳中,却触目惊心!
也不能说苏秦的嫂子不要脸,而是战国之世,慷慨悲歌与满眼功利齐飞,趋炎附势与傲然不群共色,这也是大多数升斗小民的常态。
明月语重心长地说道:“苏秦当时就感慨说啊,人还是这个人,但富贵时则亲戚畏惧之,贫贱时则家人轻易之,何况众人乎?李谈,知道了苏秦的事迹,你就会对鲁句践的境遇差别见怪不怪了。”
李谈拜倒在地:“唯!小人也会跟着主君,好好做事,自然能让人前倨后恭。而经过此事之后,鲁句践等人也当如此认为!”
明月淡淡地说道:“希望如此。”
之后,明月又问了鲁句践的母亲。
“鲁母倒是一个老实胆小的人,年已半百,头发花白,一有时间就拿着鲁句践的衣裳缝补,因为眼不太好,凑得很近,看上去很是吃力。”
“鲁句践也很孝顺,进屋见她时是跪着进去的,也不管衣裳是新换上的。而鲁母乍一看他一身好衣,还戴着一条华美的腰带,以为他在外面做了什么剪径抢劫的歹事,当头就是一顿斥骂,鲁句践也一句话不敢反驳,俯首请罪。最后还是臣去说明了情况,鲁母这才转啼为笑的,她让臣代她好好谢谢长安君,还嘱咐鲁句践说,既然食于长安君,就一定要尽忠,去齐国好好做事,勿要挂念家里……”
“贫贱而不忘义,真是位好母亲啊,也难怪能教出一个赤诚的好儿子……”明月肃然起敬,觉得鲁句践这个人应该是可以一用的。
这之后,李谈和鲁句践就找了辆辎车,拉着他母亲回到了家中,那些势力的亲戚这时候没了先前对鲁母的冷淡嫌弃,纷纷挽留,还跟了好几里路。
之后,便是在那条街巷发生的事情了。
李谈忍俊不禁地说道:“主君真应该看看那群游侠儿的表情,鲁句践已然成了他们艳羡的对象,而那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也传开了。臣离开时,还有不少附近的游侠儿纷纷跑来,问长安君还收不收人,他们愿意效死投靠。”
明月不甚在意:“你怎么答?”
“臣按照主君的话,一口回绝!”
李谈冷笑道:“我说,堂堂长安君处,只要侠义之士,又岂是什么斗屑猫狗都收的?”
……
是日中午,除了鲁句践外,其他九人也纷纷从各自的里巷回来了,一个个意气风发,想来他们的境遇都和鲁句践差不多吧,这十人看向明月眼神,除了敬重外,已经多了一份感激。
而尾随他们而来的一些游侠小伙伴,明月依旧是死不松口,一个人都不多收!
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
看着那迟来的上百游侠儿悻悻而归,若有所失,明月站在王宫北苑墙头上笑了,这就是他想得到的效果。
这一次收纳游侠,明月搞的就是一个饥饿营销。
手下的游侠宁缺毋滥,十个正好,再以一千亩地、十套好衣裳、十把剑、十匹马这对于他长安君而言九牛一毛的代价,将十人包装一番,放他们回去各自的街巷走一圈,让所有人都知道长安君的爱士之心,知道长安君的大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