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这么说!”王文佐摆了摆手:“这不是命令,而是一个建议。我希望你在亲眼看过一切之后,再做出决定!我接下来要走的道路非常艰难,只有发自内心愿意走那条路的人才不会半途而废!你和阿克敦他们不一样,他们跟随我的时候要么是农夫奴仆,要么是在荒芜之地的猎户渔夫,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而你是范阳卢氏的千里驹,名满天下的文人骚客,你有太多选择了!”
“那是从前!”卢照邻苦笑了一声:“现在已经不一样了!这次若不是王领军你,我已经被武敏之牵连进邓王等人的案子里,早已万劫不复了!”
“邓王?”王文佐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我也是被打进牢狱后才知道的,有个叫周兴的酷吏想要利用我把邓王和东台侍郎郝处俊也牵连进来!”卢照邻叹了口气,将自己在狱中的遭遇讲述了一遍,他说完之后却发现王文佐坐在那儿神色呆滞,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王领军,王领军?”
“哦,哦!”王文佐如梦初醒,问道:“你确认牢狱里审问你的那个酷吏名叫周兴?”
“没错!我记得很清楚,他自称万年县令。这厮在武敏之死后还来到狱里见我,说自己也是进士及第,说很喜欢我写的诗文!还说曾经想为我开脱什么的,这等反复小人,呸!”说到这里,卢照邻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这么说来卢先生当初是拒绝与其相交了?”王文佐问道。
“不错!”卢照邻道:“卢某何等人,岂可与这等逼迫他人陷害好友的小人结交!”
“若这个人真的就是那个周兴的话,卢先生还是尽早离开长安的好!”王文佐冷声道。
“那个周兴?难道领军您认识他?”卢照邻好奇的问道。
“认识倒说不上!不过久闻大名(《新唐书·列传第一百三十四·酷吏》上看到的)!”王文佐用一种令人发瘆的目光打量了下卢照邻:“卢先生你的运气很好,经过这位的手,居然还能全须全尾的出来,真的是很不容易呀!”
“您的意思是此人喜欢刑求犯人?”卢照邻打个寒颤。
“应该不能说喜欢,而是说他很善于用刑!”王文佐笑了笑:“传说此人为官时文深刺骨,迹徇凝脂,高下任情,轻重随意。所到之处,叛脔臭达道路,冤血流离刀锯。我想他应该没有撒谎,他是真的很喜欢您的诗文,否则应该不会对您这么客气的!”
卢照邻听了王文佐这番话,只觉得浑身上下好似落入冰窟,半响之后方才缓和过来:“那,那我当时——”
“你当时不应该对他那么冷淡!这等小人一旦怀恨在心,那可就是无尽的麻烦!刀笔在手,随便一勾一挑,就要了一家人的性命!可万万轻乎不得!”
“领军说的是,那现在事已至此,我该怎么办?”
“不要紧,你尽快离开长安就是了!”王文佐笑了笑:“至于周兴这个人嘛!”他稍微停顿了一下:“虽说世上这种小人数不胜数,但还是能杀一个杀一个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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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年县衙。
“这么说来,那天晚上宴会上,王文佐的位置距离武敏之很远啦?”周兴问道。
“是的!”被询问的杨府婢女低着头,面前的这个身着青袍的官员相貌其实还不错,但不知道为何还是给她一种可怕的感觉,就好像小时候夜里窗户上的摇动的树影,带来一种莫名的恐惧。
“那王文佐旁边有谁?”周兴问道。
“王将军是太子殿下的属官,所以他的位置距离太子很近,另一边是沛王殿下!”
“沛王殿下?那王文佐可有起身去和武敏之敬酒说话?”
“这个——”婢女回忆了一会,摇了摇头:“这个妾身就不知道了,不过就算有也就是一会儿的事。那位来的很晚,来的时候宴席已经开始了,而且他很受女人们欢迎,四周一直都被很多女人家包围着,男人根本插不进去。而沛王殿下好像对这位王将军很感兴趣,一直都在缠着他说话,宴席到了后来太子殿下把王将军召过去了,和主人说了好一会儿话。而且王将军好像也不太喜欢和人交谈,他的胃口很好,从开席到最后一直吃个不停——”
“好了,你不必说了!”周兴的耐心终于被耗尽了,他打断了那婢女的回答,让其在口供上按下指印,待其退下之后,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双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当初他受命审查武敏之奸杀太子妃一案时,立刻就制定了“先外后内,先下后上”的方略。他当然知道皇后选用自己而不是尚书侍郎(指刑部)与御史中丞、大理卿这三法司会审,无非就是因为这三法司官职高,身份重,未必会听从皇后的使唤,而自己就好用多了,若是结果不满意或者惹来外间物议,反手就能收拾了一点也不麻烦。所以这案子固然是自己飞黄腾达的机会,也是身死族灭的陷阱,不过周兴一点也不后悔,毕竟以自己的出身,若想往上爬总要冒些风险,说到底,这种事情自己不干有的是人抢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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