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船的客人都已到齐,总共二十余人,加上三个水手,还有一名专门捕鱼的渔者。
赵三一声吆喝,宣告行程的开始。
船上的众人各自走出隔间,来到中间的宽敞船舱,这是分鱼汤的地方。
他们来时,鱼者正好将一条条河鱼捞起,鱼只有巴掌大小,但足有十多条,平摊到所有客人的头上,每人能分半只还多。
赵三熟练的取出瓦罐,里面事先放好各种调料,还有自家准备的一点汤底。
按照他的说法,这鱼汤是淇水一绝,看着平平无奇,可是汤底年头比赵三还要老。
另外三个水手也没有闲着,一个帮着杀鱼,一个看火,只留一个在外照看大船,同时留意江面的情况,警惕河匪出没。
……
煮鱼汤的间隙,船上的客人彼此攀谈起来。
一来二去,也清楚了渡河的目的。
有的是投奔亲戚,有的是过河做买卖,有的是逃避战乱。
李常笑静静坐着倾听,全程不置一言,看见他身上穿着的道袍,客人识趣回避。
通过旁人交谈,李常笑终于知道“云哥儿”的真名。
赵燕云。
师从荆州襄阳的枪法大师,十五年学成枪法下山,拜入武陵太守门下,本来有着一片大好前途。
可恰逢师尊病故,由于师尊无子,赵燕云退职服丧三年。
等到他下山,原来的熟人都换过一茬,想要复职没有机会,这才打定主意回老家。
……
鱼汤煮好,赵三挨着一碗端给众人,事前还要问一句是否有忌讳。
李常笑也分到属于他的汤,里面有半条炖烂的鱼肉,用勺子一碰就化,河鲜的味美顺着汤水下肚,引得众人大加赞叹,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赵三显然很满意一众客人的吹捧,心情大好之下,又把自家酿制的米酒拿出来。
随着战乱不止,粮食的收成越发捉襟见肘,想要喝到酒再不像以前那般容易。
能够付得起船费的,不说是大户之家,但战乱前起码吃喝不愁。
饶是如此,一个个见到米酒,却像是饿狼看到肉一样。
场面顿时热闹起来。
李常笑喝完鱼汤,转身走到船头。
距离大船开拨过去一个多时辰,淇水两岸已不可见,大船随着水纹上下晃动,河面荡漾起月光,一眼望去波光粼粼,很是好看。
这时,李常笑道袍领口处动了下,紧接着白龟徐徐爬出。
它面向李常笑,例行“呼呼”两声,像是宣布自己睡醒了一样。
白龟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视线最终落在河面,圆滚滚的身体左右晃动,四只爪子上下摇摆,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李常笑嘴角微弯,手指轻点龟头,“倒是忘记,你还是个河龟了。”
于是他蹲下身子,把白龟放到地上。
白龟左顾右盼,一落地就循着鱼虾的味道麻溜爬到大船边沿,“噗通”一声跳到水里。
紧接着,一团巨大的黑影出现在下方。
李常笑刚起身,就听到耳畔一句轻声的“咦”。
一回头,原来是赵燕云。
他们上船前就见过,相互之间留下印象,倒不会有什么尴尬。
李常笑率先问候:“云哥儿,怎么不接着吃酒了?”
赵燕云一愣,旋即笑道:“来者是客,云若与客人争抢,要叫阿伯看到,可是会挨骂的。”
“不愧师传名门,”李常笑称赞道,“真是好雅量。”
听到如此夸奖,赵燕云憨厚一笑。
很快,他像是想到什么,出声询问:“道长刚刚是在放龟吗?”
李常笑点了点头,“祖传的龟,娇气得很,正好让它也下去饱腹一顿。”
赵燕云一阵了然。
师尊在世说过,道家高人终年归隐山林,喜欢鸟兽更甚于人,或许面前这道长也是。
……
又是一炷香时间过去。
船舱里的动静越来越小,直至终归于无,想必是客人吃饱喝足离场了。
赵燕云转身回去,打算帮着收拾残局。
这时,李常笑忽然叫住他,指向不远处。
月光下有道黑影正以一个飞快的速度靠近,隐隐可以看见火把的光亮。
赵燕云先是愣住,旋即凝神看去,转而神色大变。
“水匪。”
他走到船头,拿起一旁倒斜摆放的三叉戟。
临行前看向李常笑,“还请道长莫要对他人言说,云去去就回。”
李常笑点头答应:“有劳云哥儿了。”
赵燕云不再多言,一个纵身跳到水里,并没有发出任何动静,整个人沉入水底,化作一条银白水线疾驰冲向黑影。
李常笑留在原地,小声嘀咕:“浪里小白龙?”
他默默从怀里摸出一小壶酒,怀有一个小杯,对着月色品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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