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卷起。
青衫女子揉了揉眉眼,转过身来,对着面前不远处的黑袍年轻人,挤出了一个笑容。
“谢谢你……宁奕。”
宁奕怔了怔。
他从来没有想到,丫头会对自己说谢谢。
从西岭一起长大,他唯一对小妮子许诺过的,就是带她去珞珈山……
宁奕看着那片青土掩盖之处,尘埃飞扬的衣冠冢,眼神有些黯然。
他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这里是裴旻的衣冠遗物安葬之处,那位大将军如若不出意外,应是已魂飞魄散了。
百感交集。
一时之间,与那位未曾谋面的大将军,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宁奕弯下腰,双袖及地,深深揖了一礼。
……
……
山道静谧。
秋叶纷飞。
两个人向着珞珈山墓陵的最高处走去。
“那位老山主……生前与父亲交情很好。”丫头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她轻轻道:“每年都会来将军府做客……那枚珞珈令牌,在我出生之前,便已经送至府上。”
在丫头得到剑藏之前,那枚令牌是裴旻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老山主曾经对北境将军府许诺,裴家千金长大之后,随时可以拜入珞珈山,作为他的亲传弟子……这门誓言当然有效,但天都血夜之后,将军府满门破灭。
如今老山主也溘然长逝,当年的誓言,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那枚令牌,仍然被丫头所留,贴身佩戴。
“如果不出意外,老山主应是在令牌内留了一抹魂念。”宁奕柔声道:“若是他还未死,一定能够认出你……”
丫头笑着摇了摇头。
她黯然道:“一切都过去了……”
宁奕拍了拍她的肩头。
两个人来到了平顶山的最高处,那里立着珞珈老山主的墓碑,恭恭敬敬叩拜,揖礼之后,两个人便下山离开。
叶红拂在山门之处并没有等候多久。
她挑了挑眉,若有所指道:“看来并不需要半柱香的时间……”
宁奕笑了笑,转移话题,问道:“我很好奇……那两个来客到底在珞珈墓陵做了什么,可否把通天珠借我一看?”
叶红拂没有拒绝,微微挥手,七八颗珠子便悬浮而来。
宁奕眯起双眼,一缕神念扫过,大量的画面汹涌而来,即便是他的神魂,也有些吃不太消。
似乎是看出了宁奕的“吃力”,叶红拂淡淡道:“这些影像,我早已看过了。他们二人看起来像是上下级的从属关系,那个撑伞的长得还算好看的男人,负责拿着本子记录一些东西。”
“两个人在墓陵里从不翻动一花一草,所以珞珈的守陵者也不好说什么。”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语调木然道:“另外……离开之前,通天珠捕捉到了一个有意思的画面,你可以看一看。”
宁奕沉浸心神。
通天珠的最后。
两个男人离开珞珈山墓陵。
那个满面遮掩黑色纱布的男人,抬起头来,对着那颗监察观测的通天珠子,扯开了自己的蒙面纱巾,露出了自己的真实面容。
饶是宁奕已经有所准备,在通天珠里看到这一幕影像,仍然皱起眉头。
一张被刀器狠狠刮破,血肉模糊的面颊,拧成了一团。
五官全都毁了。
这般狰狞的面容,此刻露
出了一个笑容。
宁奕眯起双眼。
毁容了……
他认识这个男人吗?
从踏入天都,遇到的每一个人,此刻在宁奕脑海里汹涌澎湃而来,只是他的记性并不算好,即便有“白骨平原”辅佐,也只能记一个模糊的大概。
宁奕摇了摇头。
记不得了……或者说,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他把目光投向了丫头,裴烦的记性很好。
丫头眯起双眼,她眼神里似乎有些困惑,她的记性的确很好,但切转的画面比宁奕要多的太多……这样的一张面孔如此独特,若是有所见过,没有理由会记不住。
她神情惘然,与宁奕目光对视,摇了摇头。
未见过的……一个怪人。
叶红拂见状,笑了笑,道:“罢了,无碍。”
兹事体大,不容掉以轻心。
宁奕心头一沉,几乎是下意识问道:“他们在墓陵里待了半年,离开之时,有没有带走什么?”
叶红拂挑起眉头,冷笑道:“敢?这里可是珞珈!有通天珠在,他们动不了手脚……若是他们真的敢偷窃墓陵的物事,就算是山主墓前陪葬的一根草,我也会让他付出代价。”
宁奕沉默下来。
那两个人,没有带走墓陵的物事……
裴旻将军的衣冠冢,的确一切安好。
可是为什么……临走之前,那个男人要对通天珠露出这样的一个笑容?
……
……
有些问题,想不明白,就不要再去想。
所有的答案都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那两个持有大隋境内最高品级令牌的人,现在查也查不出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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