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去中州,去天都皇城,寻一处安稳而怡人的地方生活。
离开南疆真的很难。
不修行魔道,也很难。
这两点,井月觉得自己能做到。
躺在床榻上,井月觉得有些失眠,今夜是他十八岁的生辰之日,来到这世间十八年,看似人生平平淡淡没有什么变化,但事实上这样的平淡,是一件极好的好事。
至少他已经很满足当下……每每听到药圃外的那些童子,拿着酸涩的语气讨论着在巨灵宗饱受推崇的那些准圣子们,再想到这些“天骄”,修行境界也不过是七境八境,井月的心情就会很美好。
在自己看来,巨灵宗的天才不过是土鸡瓦狗一般。
还比不过一个小小药圃里的采药人。
书上说……这是锦衣夜行。
嗯。
锦衣夜行。
他很喜欢。
……
……
巨灵宗的派系之争,其实倒也不复杂。
大长老苏长澈一脉,贯彻着老宗主顾侯的思想,不愿意分散山头,要坚持把宗门钉在“蜉蝣山”,南疆诸多魔头争霸,这一脉被称为保守派,他们不愿意去涉险。
少宗主“顾全”的这一脉,则是在老宗主病重
之后,提出了要接受蜉蝣山的意思。
如今的南疆,正是斗争最激烈的时代,十几座宗门,势力层次不齐,但凡有能力分一杯羹的,都想要站到台面上……因为那位“甘露先生”,从北境斩龙而回,获得了天都的敕封,成为了南疆有史以来第一位站在光明之下的鬼修。
南疆无数大小宗门,前赴后继,想要贴到东境琉璃山,去为那位鬼修第一人效命,替琉璃山添砖加瓦,如今看来是一件大好事,东境的灾劫还未归位,麾下的力量仍需填充,想要离开南疆,那么投奔韩约,便是最好的办法。
这就是“顾全”的想法,留着蜉蝣山作为根基,分开势力,去与韩约先生完成谈判,试着找到一座最大的靠山,然后结束巨灵宗在南疆不高不低的尴尬地位。
苏长澈当然是坚决反对,当年韩约离开南疆的时候,含着满腹怨念,南疆诸多山头曾经给这位“甘露先生”不少的苦头,如今风风光光证道而回,背靠势大的二皇子,但怎可能不记旧账?韩约明面上说是“过往恩怨一笔勾销”,但春风吹逝野火犹存,巨灵宗如果真的去了东境,那才是真的“有死无生”,这位甘露先生的手段看起来不像是鬼修中人,反而像是灵山的仁慈菩萨!
这怎能信?
这两脉,之所以能够“势均力敌”的争执,是因为巨灵宗宗主“顾侯”,留下的旨令。
老宗主修行出了差错,如今神魂紊乱,许久没有出关,在闭关之前,曾经留下过一道旨令,宗内的大小事务都交给大长老打理。
在井月眼中看来,这一切的走向并不难预测。
如果“顾侯”一直这么睡着,那么整座宗门的权力,会倾向于顾全这一方……这位少宗主的为人足够狠辣,而苏长澈根本就不像是一位魔教中人,被顾侯托孤之后,反而畏手畏脚,怕背上盗宗的骂名。
南疆的鬼修,表面上把义气挂在嘴上,真的像苏长澈这样两肋插刀的,基本上找不到第二个了。
但……井月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赞扬的。
在心底他只觉得这厮蠢不可耐。
春光灿烂的,十八岁生辰的这一天。
药圃里没有像平时这么安静,今日不是进药的时日,所以井月简单打理了药田,站在春风之中,舒展了一个懒腰。
正当他准备打开门吹吹风的时候。
“吱呀”一声。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嫩到,能够捏出水的俏脸蛋儿。
井月怔住了。
他的面前,站着一位披着宽大黑袍的女子,女子背后背着一件巨大的“狭长之物”,黑布包裹,收拢之后像是一卷卷轴,烫着黑漆,她长着一张天真无邪的娃娃脸,脸颊两边还留着浅淡的婴儿肥,但故意板着脸,像是要威吓到开门的那人。
看到井月之后,女子也有些微怔,紧接着她就蹙起眉头。
“我是……”
自报家门。
在女子开口说完之前,井月就开口说了她未完成的话,“苏水镜,大长老苏长澈的女儿。”
苏水镜挑起凤眉,“你以前见过我?”
井月还没有从独处的状态之中回复过来,他看着女子好看的面容,如此近的距离,他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声音,下意识笑道:“见过,在宗门大典上,当然……你没见过我。再说,就算没见过,也听过你的名字,看过你的画像,试问巨灵宗内,还有谁不认识水镜姑娘?”
说这些话的时候,井月的笑容越来越盛,心脏跳动声音越来越大。
但这绝不是“心动”的声音。
相反,随着思绪的清醒,井月的心底已经沉了下来。
自己所在的这片药圃,平时里来来往往,会串门的,就是一些奉剑童子,侍奉大人物药炉的药童,或者年轻的书童,最多就是宗门的外门子弟,混得差劲的,去不了药殿,只能来这等破烂药圃里兑换药材……从来没有内门弟子会来到这里,更不用说像苏水镜这样的天之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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