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的丝竹声飘扬,伴随着歌姬轻吟浅唱。
巡抚后衙花厅,熊文灿正和幕僚蒋善夫对坐小酌。
蒋善夫举人身份,和熊文灿是同年好友,数次科考不第,又不愿选县丞主薄这样的没前途的浊官,正好熊文灿巡抚福建,便应熊文灿所请,给他当幕宾。
幕僚虽然不是官员,但却可以插手很多事情,权力很大、油水也丰厚,比当个县丞逍遥太多。熊文灿对蒋善夫也非常信任,巡抚衙门很多事务都交给他打理。
边喝边聊,便说到了新来的巡按御史刘懋和新任福建总兵李彦直身上。
“一下子便从京师来了两位大员,东翁,看来朝廷对福建这里很关切啊。”蒋善夫道。
熊文灿摇了摇头:“应该不是诸位阁老的意思,我听说刘巡按得罪了很多人,在朝中呆不下去,才被打发到福建来。”
蒋善夫奇道:“来福建当巡按是美差啊,只要平安当上一年巡按,回头便能轻松提拔为知府,怎么听东翁您说好像被发配一样?”
熊文灿叹道:“因为刘巡按得到了陛下赏识,若是换做其他人,早就被打发到云贵这样的烟瘴之地当县令去了。”
蒋善夫笑道:“看来刘巡按是简在帝心啊。那李总兵呢?他又是什么来头?”
蒋善夫整天为熊文灿处理庶务,对朝中的事情并不太清楚。
“陛下在西苑成立禁卫军的事情你知道吧?”熊文灿道。
蒋善夫点点头:“以前听东翁说过,原以为陛下少年好武事闹着玩的,没想到陛下却带着禁卫军平定了陕北民乱,还击败了蒙古人。”
熊文灿道:“这李彦直便是禁卫军出身,陛下的心腹将领。”
蒋善夫惊道:“一个巡按御史,一个福建总兵,一文一武,陛下连派两员大将来福建,看来所图不小啊!”
熊文灿叹道:“何止啊,恐怕连郑芝龙都已经被陛下收服,昨日我召见郑芝龙,从他口中得知陛下看上了海贸之利,要在福建建立皇家海贸商行,刘懋和李彦直多半都是为皇家海贸商行保驾护航来的。”
“陛下堂堂天子之尊,却成立什么皇家海贸商行,这,这分明是与民争利啊!”蒋善夫颇有些愤怒道。
熊文灿瞥了蒋善夫一眼,淡淡道:“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数月前,陛下便在张家口成立了皇家商行,把张家口对蒙古人贸易尽皆拢在手中。”
“哼,张家口距离京师不过数百里,而福建则离京数千里远,”蒋善夫却冷笑道,“这福建靠海贸之利养活的士绅百姓无数,陛下想从他们手中抢银子,恐怕并不容易!”
熊文灿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他知道自己的这位幕僚和本地的士绅多有联系,也从海商那里收过不少好处,肯定不愿看到皇家海贸商行的出现。
“东翁,咱们好不容易招安了郑芝龙,这厮转头又搭上了皇帝,您的一番辛苦恐怕白费了。”蒋善夫突然说道。
熊文灿道:“也不能说白费,至少陛下和朝廷知道了本官的功绩,再说郑芝龙也是不得已,他不敢不听陛下的话。”
蒋善夫道:“可是他要帮着陛下成立皇家海贸商行,必然得罪很多人,咱们还有必要用他去移民台湾吗?”
熊文灿道:“为何不用?福建无地百姓太多,生活无着必生事端,台湾离福建很近,移民那里既可以让无地百姓活下去,等那里百姓多了,便可以上奏朝廷设立巡检司管辖,如此便是开土之功!这是利国利民之事,和郑芝龙得罪人有何干系?”
蒋善夫叹道:“就怕那些人容不下郑芝龙,事情终会功败垂成,您的一番心血会白费。”
熊文灿愣了,他知道蒋善夫说的很可能发生。帮着郑芝龙对付那些人?熊文灿摇摇头,怎么可能?
得罪了那些人,他这个巡抚根本当不下去,再说,光是从那些人手里得到的好处,就让他无法偏帮郑芝龙。
事情原本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招抚了郑芝龙,移民台湾拓土之功,凭借这些功劳,自己用不了几年便能往上升一升!
偏偏这个时候,皇帝竟然派人来了福建,要成立什么皇家海贸商行,使得原本平静无波的福建暗潮汹汹。熊文灿能够想象的道,以后会有多少惊涛骇浪!
作为深陷其中的既得利益者,作为福建的最高官员,自己该何去何从?
“大人,福建总兵李彦直求见!”就在熊文灿暗暗发愁时,有仆役走入花厅禀告道。
熊文灿楞了一下:“让他进来。”
摆摆手,歌姬们停止了吹拉弹唱退下,仆役们开始收拾堂上残局。
少顷,李彦直走入花厅,看到正襟危坐的巡抚大人,还有他身边侍立的幕僚。
“拜见巡抚大人。”李彦直笑着拱手道。
“不知李总兵来访,可有事情?”熊文灿微笑着问道。
李彦直道:“熊巡抚,卑职是来求助来了。”
李彦直当下把欲招募军队练兵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练兵需要钱粮,需要武器铠甲,需要船舶火器,这些只能求巡抚大人调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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