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睡了多久,只听耳边有戚琪呼唤:“快醒醒!船开了!”
黎小石迷迷糊糊地起身,忽然一个浪头打在左舷,他没站稳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地上的矮桌四脚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微微向右偏移了几毫米。
他走出舱房,迎面扑来一股强大的海风,几乎要把衣服吹上天。
左右两舷翻起两股雪白浪花,浪头很高,看来这船的航速着实不低,起码得有10节。
“什么时候开船的?”他问戚琪。
戚琪茫然摇了摇头,大概是在三人睡梦之中吧。
“可是风帆怎么没有升起来?”谢薇薇指着桅杆道。
三根桅杆仍然光秃秃的,风帆仍然堆叠在甲板上,跟昨晚看到的没有半分差别。
黎小石转身就往船艉跑去。
戚琪追着他喊:“你去哪儿?”她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黎小石一口气跑到舵杆处,惊恐地看到舵杆无人自摇,舵牙无人自转。
黎小石不由得退开几步,难道真有幽灵在操控这艘船?昨晚的黑影又是怎么回事?
戚琪也到了,她看着摇晃的舵牙道:“它要把我们带去哪里?”
好像回应她的问题似的,呼一阵猛烈侧风吹过,舵牙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似乎发出一阵幽暗的笑声。
谢薇薇攥住黎小石的衣袖,四面眺望,目力所及之处唯有万顷碧波,看不到一丁点陆地、岛屿或者礁石的影子。“除了跟着它走,我们是不是没办法了?”
木船上没有救生艇,也没有救生衣,即使有,想要依靠这些东西从茫茫大海回到岸边,也是一件极为艰难凶险的事。
“如果它想要我们死,把我们丢在小岛上就行了。所以呆在这,应该不会有性命的危险。”黎小石只好这么安慰她。
“那很难说。在小岛上也许能等来其他船,把我们接走的话,他就能开到大海中央无人区,再把我们沉到海底。”戚琪说。
谢薇薇害怕道:“你不要吓我。”
戚琪哼一声,冷冷道:“这不是吓唬。出了这么多事,我已经学会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
谢薇薇说:“难道这又是巫坆的计划?他还没有死?”
黎小石摇头道:“巫坆早就死了。现在灵神也灭了。不可能是他。”
他望着天边出了一会儿神,嘴里喃喃道:“老爷子为什么不来找我呢?现在我睡觉再也梦不到他了。”他掏出怀中的羊脂玉净鼎,玉色温润细腻,触之生凉。
戚琪说:“我也是。好像从洞窟之中出来,我们就摆脱了幻境。”
黎小石没有肯定她说的话,也没有否定,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也许有一些可以用科学来解释,但也许有一些无法解释。
“快看!那是什么?”谢薇薇忽然指着远处叫道。
黎小石转头望去,船艏正前方的天空出现了大团低沉的乌云,乌云之中金光闪现,似有雷电夹杂其中。
木船毫无减速的迹象,笔直朝乌云冲去。
在无遮无挡又潮湿的海面上,乌云迅速吸收周围的丰盈水汽,汇聚成硕大无朋的一团,逐渐从天空连接到海面。
“它要开进乌云里面去!”戚琪叫道。
“里面一定风大浪高,快进舱房!”黎小石担心站在甲板会被掀翻落水。
三人飞速跑进舱房,从舷窗可以看到周围天空渐渐转成浓墨之色,海水由湛蓝变成深蓝,又转成黑色,更显得浪花像雪一样白。
不远处一道闪电在天际炸开,好像一把利斧劈入大海。三人从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见过闪电,金色光芒刺得眼睛生疼。
黎小石忽然觉得海水产生了一些变化,站在船艉的时候看海平面,似乎在脚下的位置。现在再看,那条线似乎略有上升,到了小腿肚的位置。
他趴到舷窗上仔细再看,叫起来:“船在下沉!”
其余二人吓了一跳,赶紧跑去船舷边上往下看。船艏两边雕刻着两只巨大圆环,形如鱼眼。船锚从中伸出,挂在半空。以前海水大概在鱼眼之下五六尺的地方,现在距离已经拉近到二三尺,又过了一会儿已经到达鱼眼下缘。
船果然在缓缓下沉。
“它要把我们淹死在水里!”谢薇薇尖叫道。
她想起《泰坦尼克号》里冰海沉船的场景,浑身不寒而栗,连忙四下寻找可以漂浮在海面上的东西。可是美人榻已漂走,千工床太大拖不动,春凳不足以支撑一个人的重量,只有风帆看起来可以漂浮。
她跑到桅杆下撕扯风帆,可是浸过猪血的帆布异常牢固,根本撕不动。
周围团团乌云向木船挤压过来,海风比平时猛烈几倍,推动浪花跃起一人多高。海平面犹如煮开了的水,不断沸腾咆哮。闪电躲藏在乌云之后,冷不丁刺破云团窜出来,在木船左右炸裂。
一个接一个巨大的浪头打在船舷,三人刚刚站起又被狠狠甩落甲板,不得不死死抱住一根将军柱。
水花扑上甲板摔落一地,浪头的无数泡沫被卷上甲板,主桅杆下顿时成了泡沫的海洋。
过了这么久,木船为什么还没有沉入海底?黎小石像一个醉汉一样挣扎摇晃着,从将军柱走向船舷,短短两米路程他走了有十几分钟才到达。
趴在船舷上往下看,他发现船已经停止了下沉,海平面停留在鱼眼下缘再没有上升。而船的重心降低后,应对侧浪冲击的能力就增强了许多,横摇也不那么厉害了。
海浪依然汹涌,船速不但没有减缓,反而高歌猛进,很快开出了乌云笼罩的海域。
钻出乌云的一刹那,阳光普照,晴空万里,风平浪静,海定波宁。
三人坐在甲板上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我的妈呀!我不知道这船到底想干什么,但好歹是没想要我们死。”谢薇薇感叹道。
“我算明白了,人命有多脆弱!趁现在还能喘气,多活一天是一天,该干嘛干嘛,把这一天活好活扎实了,死的时候就少一点遗憾。”黎小石觉得自己似乎成了一个哲学家。
“别整这些虚的!赶紧干活儿,把这些水舀出去。”戚琪指着在甲板上横流的海水道。
她去伙舱拿来一些勺子、陶罐,把舀起的海水大部分倒入海中,留下一部分放在浅口碗、罐或者其他容器里,置于阳光之下,一日之后碗沿就析出了一圈白色晶体,它们是纯正的海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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