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他们怎可能得逞!”陈铸万分相信王爷。
完颜君随摇头,回忆时带着丝轻蔑,“父王再怎样叱咤风云,再怎样明察秋毫,也必然有漏网之鱼,必然会深受其害。柳月前辈,就是其中之一……”陈铸心一惊,完颜君随又道,“难以想象,她竟也是宋匪安插……起先,她不过是寻常家奴,看理府中花圃罢了。父王日理万机,每次一旦军务繁忙,必去那里放松心境。”
“现在想想,煞是后怕……”陈铸设身处地,柳月的机会太多了,那么个寻常婢女,王爷也不会太注意到她。
“父王去那里,更多的却是缅怀母妃……唉,也许世人所了解的父王,真都不及柳月一个人多。”完颜君随说。
“她能连王爷都骗过去,应是训练出来的一流细作了。”陈铸点头,心想柳月在细作的排名里只怕要高过同时期的落远空,甚至撼动“战狼”。
“人心都是肉长的,柳月前辈了解得多了,杀父王的心应也少了。却不知她是何时起竟对父王动了真心……或许,是那次她在花中藏毒、害父王武功尽失,这时有宋匪趁机行刺,为了得手竟连她都不放过,父王却为救她而中了一箭。试想,只是个小小的奴仆都如此保护,可见父王是何等的英雄豪杰,柳月前辈又如何还能硬起心肠。”
“宋人一向都这么奸诈!”陈铸听到完颜永琏被暗算中箭,大怒。
“那却是柳月第一次露了武功,为了救父王。她将那群宋将全都斩去,可父王也便知道了她的身份。对此父王他没说什么,一句话都没说。”
“嗯,应该的。”陈铸光忙着点头,忽然就止住了——这有什么应该的,汗。
“许是当年的父王,把心底对母妃最深的感情全都寄放在了那份倾诉中,不想破坏,也不愿去打乱。因此在那之后,父王依然把柳月前辈当知己看,即便柳月前辈起初还想躲着他,拒绝见他。”
“难能可贵。”陈铸想,若自己是柳月,再坚硬的心都要被融化。
“可恶的是那群宋匪,打击父王不成,便来打我兄弟主意。大哥与我,落在了百余宋兵手上,父王却在别处作战无法返回……”
“越野山寨这帮人,怪不得这么爱掳人,由来已久习惯成自然啦!”陈铸忿忿道,“你兄妹几人真是一样,全被这帮人虐过了……”一时说漏嘴的陈铸,还没有意识到。
完颜的面色忽而一变:“大哥与我的命,都是柳月前辈救的。她一个人对付百余人,只是用了区区一种阵法罢了。游刃有余至此,难怪父王后来总是说,柳月前辈错托了女儿身,否则必然是大将之才。天下之大,用兵是父王第一,设阵属柳月最强。”
“嗯,楚将军也总是提起,她今生最大的榜样便是柳月前辈。”陈铸点头,心想应该也是这非常之处,令完颜永琏对柳月刮目相看。两厢情愿的才是感情,两个小王爷被掳的插曲,恐怕是这段轰烈的最起始吧。
“不寻常的女人,各有各的不寻常。风流虽也是女中豪杰,但却比她多了些内敛、少了份气性,我就不会看见风流豪气干云地说,‘我要嫁天下第一的男人’,但柳月前辈说得出……这样的女子,天下可有第二个?”完颜君随道。
有,天下现在就有一个!陈铸心惊胆战,母女二人,何其相似也。那样一个张扬不羁的心性,那样一个高调壮烈的气魄,王爷怎能不激赏,王爷的心胸原也傲岸!情投意合,志同道合,他们唯一的阻障,不过是金宋之分而已,柳月她又是怎么做的?毅然抛弃了一切,决绝勾销了从前!
“从那以后,父王的车驾上,渐渐再也少不了她。无论是攻城掠地,还是风花雪月。”完颜君随叹道,“有了她相伴,父王渐渐不再那么孤单,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我弟兄三人,都很为父王高兴。”
“几位小王爷,真正是懂事之至。”陈铸叹惋。
“且不说柳月前辈配得起父王,且不说我和大哥的命皆是她所救……只要父王能重展笑颜,管他再娶多少女人。”完颜君随道。
“……嗯。”陈铸艰难地嗯了一声,心知这珍贵的完颜暮烟,从出现直到降生后,是怎样循序渐进治愈了王爷,以及这几位小王爷。
“暮烟这个家伙,来得真是不易。”完颜君随噙泪回忆,“柳月前辈为了维护父王,不知承受了多少误解,她却甘愿舍身、一点都不在乎。然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暮烟好几次便就没了,连个出生,都历经万难……父王很疼暮烟,我们也一样,我曾发过誓,要照顾好妹妹,再不让她受一点伤!”
陈铸听得心酸,不得不忆起那日二王爷掌掴吟儿的一幕,若干年前的完颜君随,怎可能会设想到重逢是这样的身份和立场。
“酴醾花,是父王和柳月前辈都喜爱的花,柳月前辈常常用它来给父王调酒,也总喜欢与他在花间舞剑,那情境,实在是美极了……”完颜君随的目光落在酒杯上,泛着一丝惆怅,“可美好的日子,竟坚持不到两年……自柳月前辈去后,父王再不准见到酴醾,更甚至不肯涉足陇陕。父王他,终于再也没有真正地笑过……”完颜君随叹了声,“父王英雄盖世、战功卓绝,但也杀人盈野、满手血腥,父王常叹,这些全报应在了他心爱的人身上,甚至刚出生的暮烟,也不知沦落去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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