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峰想了想,最近开支确实很大。都说京城消费水平高,确实如此,自己本身就没什么钱,还干这样的大买卖,要救信王府几十口人,压力很大啊......
总之,现在就是没钱了,咋办?
张峰想着,又凑到小妹身边问道,难道,家里一点钱都没有了吗?
嗯......都花光了......
真的花光了?
对啊!
这可怎么办!张峰笑嘻嘻说道,那之前,咱爹娘就,没留下些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这你问我,我从不操心这些事......你去同州时,只说有两百两银子在,让我用度,其他的,小妹哪里知道......
小妹说着,神情微动,很是委屈,哥哥莫不是要做败家子,变卖家里的东西吧......
话一出口,张峰怔了一刻,家具怕是卖不了多少钱,现在信王被困,这是大事,是国家大事。不如,把宅子卖了吧......
啊?
不可以!
小妹不同意,七音也不同意。
这种馊主意你也想得出来!
总之,卖宅子坚决不行!
现在国难当头,宦官专权,咱们有点大局观念行不行,舍小家为大家,救信王这是国家大事,他被饿死了谁当皇帝?
当然,这些话,张峰当着七音和小妹的面怕是永远解释不清。他叹出口气,此事日后再说,还是先把玉米剥了吧,我想办法送进去。
......
信王府高高的院墙之内,二十八带领的三十余将士在前庭排开队形,开始操练。
信王并没有要求他们如此做,这是二十八自己想出来的方法,为的是提振士气。
虽然昨日没吃饭,但总的来说,士气还算不错。之所以要操练,主要也是做给对面人看的。
对面的望楼将府内情形看得清楚,负责了望的士兵打个哈欠,拿出纸笔,记录下来府内的各种情形。
二十八手持一杆长枪,十分有力地挥舞着。
都没吃饭吗?打起精神来......
士兵们确实没吃饭,但演戏还是会演,配合着二十八飒飒生风的动作,挥舞着手中刀,看上去像模像样。
三十多人在前庭操练着。身后大殿上,正立着一个着青袍的少年,这是信王,他的身边还有一位老者,姚丁川。
姚丁川看着眼前情形,不由地叹出口气。两人没怎么对话,就如此静静地站着,任由眼前烟雨霏霏,肚中饥饿难耐。
殿前的廊柱上插满了羽箭,每一支箭上都携有字条,这是对面望楼士兵射来的劝降书。
信王顺手掰断一根箭矢,展开字条,低声念了起来,外面有酒有肉,里面啥也没有,大丈夫能屈能伸......早日弃暗投明,官升一级......
这些话说得很直白,为的是这些当兵的人能够一眼看懂。
他展开另一张字条,里面的内容,却让人有些不忍读,你在里面不降,我在外面捉你的妻儿老小,厂公有令,一日不降,亲人黥面,两日不降,亲人充军,三日不降,断手断脚,四日不降......
信王扔下纸条,目光中略有凄凉之色。
他从腰间抽出一根竹笛,伴随着士兵们演练的口号,笛声委婉,雨雾菲菲,此情此景,倒让对面望楼上的士兵觉得十分无聊,甚至有些失落,毫无成就感可言。
这些士兵当中中年人居多,很多是十多年前,信王开府便在这里守卫的士兵,要说忠诚和感情自然是有,要不然也不会在糖衣炮弹中坚持下来。
只是信王的笛声中明显的凄凉感,让在场的士兵多少有些受不了,有人闻声落泪,有人停下了手中动作开始哽咽。
那些字条上的话,大家其实都看过,是偷偷看的。
这样一来,听着信王笛声,回想着许久不见的亲人,哪个铁骨硬汉不伤感。
侍卫虽然不多,但军容依旧整齐,依旧看上去雄壮。大家口中的号子叫得响亮,叫了许久,动作不停,砍杀的动作力道很足,像是身上永远有着使不完的气力。
许久过后......
一名士兵撂下刀,冲着府门悲切地喊出一句,声音悲切至极,虽不知他喊的什么,看样子只是在发泄情绪。
大家都停下了训练的动作,看着那士兵跪在地上不断地嘶吼,没人说话。
那士兵的动作显然扰乱了训练的节奏。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显然不是在哭,是在强迫着让自己不哭。
二十八不知该如何继续这种训练,他转眼看着高高台基上的信王,不知他为何如此做。
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一曲充满悲凉气息的笛音,很有可能会瓦解军心。
曲子终于吹完了。信王睁开眼,却始终沉醉。
那士兵跪在地上,双拳撑在湿漉的地面,看不清他的脸。
他突然起身来,转对着大殿上的信王,狠狠地磕了三个头,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向府门。
大家等愣住了,但也都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生的希望,这扇门在此时此刻显然代表了未来和希望。
人不能没有希望地或者。这位士兵想要弃暗投明,他磕了头,想要还清这份十几年的人情。
自己为信王做事,到头来,如果要拿自己家人的性命来换取这种毫无意义的争斗,他不同意。
红漆大门矗立在他的面前,看上去是那么的宏伟和高大。
只要他拉动门环,跨过门槛,这次投诚的全部过程就算完成。他拉动了门环,大门发出了吱呀一声响动,门外的光线照射进来,这似乎是一片充满了光明和旖旎的光芒,他的身体怔了一刻,再也没有动。
信王府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二十八和他手中的弓。
二十八一箭射死了那名士兵。
门被重新关上,但士兵们的目光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他是判了信王,也判了你,但,他活下去,或许并不是为了自己,他为的是他身后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从惊恐变成了凝滞,又从凝滞中演变出一抹不懈,一抹愤怒,甚至敌意。
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了,这就是背叛的下场,想要救自己的家人,到头来,却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伴君如伴虎。这只虎已经被困了太久,被围困孤山之颠,饿了太久,禁锢了太久。他要么爆发,要么消亡,想必都是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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