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和跟何芳回家,只有一个于老太太坐在堂屋没事逗着几条狗玩。
李和问,“都走了?”。
于老太太道,“都走了,这不我留下给你看门嘛。什么领导请吃饭,一大帮子人,他家这小子是真的混的有名堂了”。
何芳道,“那我烧饭,你在这吃一口?”。
于老太太道,“不留了,中午还剩下那么多菜呢,不知道我家那老头子怎么处理呢,我回去给他扔了,我就从来不吃剩菜,他吧,非要吃剩菜。这夏天放不好就是馊味”。
李和笑笑,送走了于老太太,就帮着何芳开始做晚饭。
当晚李和等到八九点钟,李老头一家都没有回来,他也就插门睡觉了。
宾馆多的是,他们一家子哪里睡不得。
早上起来,李和见门口有卖油条的,就买了几根油条。
巷口里多了不少推着自行车卖东西的农民,大部分都是来自附近的郊区,一线城市是决不允许没有本市固定工作的外地人长期居住的,严苛的户籍管理制度,它彻底剥夺了绝大多数人到大城市生活的可能。
做小保姆或者泥瓦工的临时工们,会被一次次查抄后,整车的送往收容遣送站。
这些卖东西的人在自行车上焊上了铁管子,载上箩筐,沿街串巷,有豆芽,有豆腐,也有一些青菜。甚至爆米花、瓜子这些炒货都有。
可以给钱也可以给粮票,但是粮票现在不怎么值钱了。
前两年粮票最高时,京城一斤粮票可以当四毛钱,全国粮票高达一块二,很值钱。
这会跌到了一毛钱,一斤粮票换到的瓜子,也就是那么两把。
各街道办事处都兴办了第三产业,基本全部是街道型知青企业,知青凑钱,街道提供经营场所和执照创办起来的。
如果在南方可能是私营企业,但是在京城,始终都是这种集体性质的。
集体企业、私营企业也同时在和国企抢夺原材料资源,抢夺计划外物质。
在一夜间大家都变成了倒爷,几乎人人都在谈论着发财之道。
满街都在商谈着盘条、水泥、彩电、汽车、摩托车甚至麻袋的大生意,盘条不是几百吨都没人聊。
许多人家里开始光明正大的摆财神爷了,甚至文关公和武关公都分的特别仔细,谁说中国人不信教。
李和就坐在门槛上一边扒稀饭,一边听巷口老太太们八卦。
何芳都觉得李和有股小市民劲,喜欢瞎打听。
只听得嘎的一声,急促的紧刹车,李家声那辆黑得锃亮的桑塔纳在李和面前停了个稳。
李老头先下了车,还把孙子从车上抱了出来,满脸荡漾的笑意,怎么都掩饰不了的。
他问李和,“锅里还有饭不?”。
“有,你们赶紧去吃一口”,李和回答道。
“走,爷带你吃早饭”。
李家声也带着老婆孩子下了车,对坐在门槛上的李和道,“抱歉,昨天走的匆忙,也没跟你打招呼”。
“不要那么客气,你进去吃点早饭吧”。
吃完早饭以后,李和还是照样老样子,泡杯茶,葡萄藤下一趟,看书或者听广播。
李家声不声不响的走过来,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小兄弟,倒是好兴致,不介意跟你聊一聊吧”。
又掏出一盒雪茄,拿出一根递给李和。
李和摆摆手没接,示意自己桌子上有烟,给自己点了一根,“那种抽不习惯,我还是抽自己的”。
吸雪茄和抽烟的最大不同,是每当吸一口雪茄之后,必须首先用力、迅速、彻底地吐掉口腔中的烟,不要入肺。因为,吸雪茄不是要吸燃烧出来的烟,而是要品尝余下的香气。
李和保证他没这么大的肺活量,也享受不到雪茄味道的乐趣,如果强行在各种形式感或者仪式感上找安慰,就是自虐了。
李家声自己点着了一根,吐出了一个大大的烟圈,“谢谢你对家父这么多年的照顾,真的感激不尽”。
“没什么,我跟他趣味相投罢了,没什么好谢的”,李和说的也很客气。
“这是给小兄弟的一点见面礼,不成敬意”,李家声把一块手表放到李和的面前,“回来的时候,不知道小兄弟在这里,没准备什么礼物,还请见谅”。
李和看了一眼,直接笑了,这他娘的就是个他卖的那种塑料电子表,现在跌价都跌到七八块钱了,他也没拒绝,直接拿在手上收下了,笑着说,”谢谢“。
不过也比较欣慰,李老头没透露他家底,不然李家声也不会好意思只送个电子表。
“听家父说,小兄弟,购买了我家原先的老宅?”,李家声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是的,买了好几年了”。
“不知道小兄弟有没有再出售的意向,我可以在原价上高一倍“,李家声似乎表现的很有信心。
“如果这是你父亲的要求,我一定不会推辞”,李和反正就是这个态度,李老头不张口,他就不会同意。
李家声沉默了一下,然后问道,“小兄弟对价格不满意?你可以说个价格,钱不是问题。而且你也知道,我们总归要找个落脚处,在小兄弟这里,麻烦你总归不是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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