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汉开始了春耕,而西域的积雪却依然厚重无比。往年的疏勒王都会在冬季迁往天竺过冬,然后入夏之前再反转。
只是去年的年末,越过葱岭南下天竺的路,被唐朝军队隔断。且末都尉无视了于阗的两千战兵,像是没有看到一样,大摇大摆地带着兵马,直扑臣属疏勒王的朱俱波国。
镇守朱俱波国的西突厥五吐屯哥舒俱密不服,裹挟了朱俱波国的君臣,决心顽抗到底,并且密令哥舒部的突骑施“射雕手”哥舒俱波前往金帐求援。
贞观十四年的十一月开始,西域多大学,形成雪灾之后,一度让弩失毕五部不得不劫掠波斯商队才能缓口气。
而唐军虽然进军同样缓慢,可是大量的棉毛军资以及做工特别的雪橇雪爬犁,使得唐军依然能够用远胜突厥人的速度进攻既定目标。
这几年西域诸国发现唐军越来越违反历史常识进行作战,可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合格及优秀的棉毛织品,只有唐朝有,且也只有唐朝的极少数地区才有生产。除兵部采买之外,大部分情况属于奢侈品范畴。
若非且末都尉的背景特殊,只怕敦煌宫西军将军府光棉质内衬就要截留一半。
西域诸国都知道汉人是要过年的,然而就在岁末,“射雕手”哥舒俱波单骑请降,朱俱波国王城内外布置悉数告知。
随后,且末都尉程处弼,为表其功,特为哥舒俱波改名哥舒沮。
“沮,阻也。”虎须倒张的程处弼看着哥舒沮,一张口,白气弥散,宛若一头熊罴在那里吞云吐雾,“你有功,且有德。”
手握马鞭的程处弼看着不远处的朱俱波王城,咧嘴一笑,血盆也似的大嘴张开:“看在你果决明智的份上,死罪之辈,可由你保下一半。”
“谢……谢太尉!”
脯脯在雪地中,浑身发抖的哥舒沮整个人都快垮了。红黑交织的唐军,在雪地中就像是只会冒烟的蒸笼,一眼望去,那是一道道一条条白气升腾。铠甲面具之下,是一双双急不可耐的眼睛。
血红、炽烈、狂躁……
程处弼没有问为什么哥舒沮为什么要背叛哥舒部吐屯,也没有问哥舒沮是不是和西突厥的贵族有什么仇恨,因为没有必要。
贞观十四年的最后一天,朱俱波国王城被攻破,疏勒种的国王狼狈逃窜,跟着西突厥吐屯哥舒俱密躲过了唐军的甄别杀戮。
凡顽抗胜兵,皆是唐刀之下冤魂。
贞观十五年的新年初一,披红挂彩的城池洋溢着快活的气息,只是朱俱波国的遗民则是陷入了恐惧之中。
“小人拜见太尉……”
语气极为卑微的疏勒人五体投地,然后献上了皮子、牛羊、侍女、奴隶、金银。而在城内的街口处,甲胄在身手握战刀的程处弼双手按在刀柄处,寒风凛冽,吹动着头盔下浓密的须发,上面布满了冰渣雪花。
行军记室连忙带人清点了物资,然后在账本上登记录入,随后冲程处弼点点头。
且末都尉挥挥手,那疏勒人顿时松了口气,连连喊道:“太尉公侯万代!太尉公侯万代——”
他的汉话虽然带着浓烈的陇右腔,可说的很好,这让程处弼很满意,微微侧身,跟亲卫道:“能说汉话,是个可用之人,抬举他一下,看他造化。”
“是,都尉!”
不多时,原本出去就喜气洋洋的疏勒人,忽地被一高壮甲士拦住,惶恐不安之间,却见那甲士说了什么,顿时让他喜上眉梢,连连点头哈腰,忙不迭地跨上一头毛驴,连忙回家去报喜。
而这时,又一个疏勒人上前,献上了物资,可是,在程处弼的另外一侧,戴着面具的哥舒沮小声地说了什么,顿时让程处弼冷笑一声,举起横刀点了点,立刻左右冲出袒胸露乳的刽子手,将那人按住,不等叫唤,手起刀落,顿时人头落地,鲜血喷出去数丈,吓的一群王城富户越发地瑟瑟发抖。
“看来,死的人还是不够多。”
程处弼站了起来,声音传达到了整个街口。他说完这一句,戴着面具的哥舒沮,立刻也大声地翻译了一句。
只一句话,那些本就面如土色的城内富户,顿时不再心存侥幸,连忙命家人赶紧筹备妥当。
钱财家私没了还能再攒,命没了,那就是什么都没了。
咚!
咚!
咚!
程处弼每在木制的高台上走一步,就用横刀剁一下地板,他原本就身材粗壮,从军多年之后,历经搏杀,更是充满行伍的暴力狂躁。他不像长孙冲那么温文尔雅,也不像屈突诠那般猥琐狡猾,他不是宝剑不是马槊,并不优雅也不古拙。
和且末军的任何一个士兵一样,他就像腰间的横刀,简单、直接、锋利。
“我们人不多。”
沉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程处弼一边走一边狞笑地说着,“突厥人离我们很近,他们在城里的人,又逃了出去,或许,几天后,就会有突厥人的大军,再次来到这里。你们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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